第五百九十七章京山激戰 京山,東門譙樓。
東王九千歲楊秀清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微微瞇著眼眺望著城下一望無際似乎沒有盡頭的太平軍大營,一臉的躊躇滿志,被圍困在一個狹小灣子的里的二萬清軍在他眼里已然是甕中之鱉,無須費一兵一卒就能將他們活活困死。
想到唾手可得的上萬枝火槍,而且還是最好的西洋火槍,他就壓抑不住心里的興奮,殲滅了僧妖頭的這二萬清妖,太平軍在湖北將再無對手,就算是易知足的南洋海軍,也無須再懼,到時候,太平軍不止是要占據湖北,還有可能向最為富饒的江南挺進!想拿太平軍當槍使,門都沒有!
就在他躊躇滿志之時,一個侍從前來稟報,“殿下,翼王求見。”
“讓他上來。”楊秀清說著站起身來,走到城垛邊望向清軍所在灣子,石達開快步而來,在后面拱手道:“東王,武昌派出了援兵.....。”
援兵?楊秀清轉過身來,道:“易知足?”
“不錯。”石達開道:“五千海軍,二千清妖,總計七千人馬,由易知足和江妖頭率領正向京山趕來,行軍速度甚快,如今已抵達下辛店,估計兩日后就能抵達。”
“七千人也敢來救援?”楊秀清覺的有些不可思議,相對于十四五萬大軍,七千人能濟什么事?不過,對于海軍的火炮,他是深有余悸,當即又追問道:“可有攜帶火炮?”
“隨行有五百多匹馬騾隊,應該馱的是火炮。”石達開斟酌著道:“不過,他們行軍速度如此快,應該都是小炮。”
五百多匹馬騾,能馱多少門火炮?楊秀清心里沒底,也不好意思問,暗自估摸著至少也得有三四十門火炮,雖說是小炮,但對于沒有火炮的太平軍來說,也是不小的威脅。
見他不吭聲,石達猶豫了一陣,才道:“武昌援軍來的快,顯然是早就識破了咱們的意圖,易知足不是莽撞之輩,既然敢來救援,必然有所依仗,要不,還是強攻吧,別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現在強攻還真是有些遲了,清妖已經構筑了完善的防御工事,而且僧妖頭的新軍火槍不是一般的厲害,強攻的話,傷亡絕對不會小,楊秀清一時間難下決心,略微沉吟,他才道:“咱們雖然兵力多,但僧妖頭盤踞的地方并不開闊,兵力鋪不開,強攻就只能是添油戰術,傷亡只怕是承受不起。”
這一點石達開也清楚,但好不容易才將僧格林沁這二萬大軍圍困住,他心里著實不甘,對太平軍來說,僧格林沁的八旗新軍威脅實在是太大了!他不抱怨的道:“元奇這是什么意思?這么快就翻臉?”
楊秀清沒吭聲,他很清楚,倒不是元奇翻臉,易知足是再三申明,不允許他們染指湖北,此番前來救援明擺著是怕他們大勝之下占據湖北,要說元奇已是夠意思,沒有出兵追擊,而是據守武昌。
“咱們有十多萬兵力。”石達開接著道:“之前制定計劃圍困僧妖頭,咱們就計劃圍點打援來著......。”
圍點打援?伏擊海軍?楊秀清看了他一眼,不愧人稱石敢當,膽子還真是不小,說實話,他寧愿強攻僧格林沁所部也不愿意去狙擊易知足,海軍的戰力遠比八旗綠營強,而且還有眾多的火炮,略微沉吟,他才道:“下辛店,他們必然是走應城,穿曹武,這一路一馬平川,沒有適合伏擊的地形。”
“不能伏擊,可以夜襲。”石達開道:“他們一日趕路近百里,又累又疲,正適合咱們夜襲!”
夜襲?楊秀清轉過身望向遠方,若是能夠一戰剿滅易知足所部,打死或者是活捉易知足,那倒是沒問題,一旦讓易知足逃脫,太平軍就必然要承受易知足的怒火,元奇肯定會與朝廷聯手圍剿他們,而且就算夜襲得手,也必然傷亡不小。
長吁了口氣,他輕輕的拍著城墻,道:“兵法有云,善戰者,未慮勝先慮敗,夜襲失敗是何后果?”
石達開自信的道:“即便海軍再強悍,也擋不住咱們四五萬精銳的偷襲!”
“抽調四五萬精銳,僧妖頭能不察覺?”楊秀清說著轉過身來,“僧妖頭若是乘機突圍,咱們可就得不償失,易知足畢竟不會跟咱們不死不休。”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石達開不由的有些沮喪,悶聲道:“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又飛了吧?”說著,他試探道:“要不,給我三萬兵馬?不能再少了。”
三萬能有把握全殲易知足七千人?楊秀清大為猶豫,良久,他才道:“吃柿子指軟的捏,強攻吧!”他最終還是痛下決心,僧格林沁的八旗新軍對太平軍的威脅太大了,怎么著也不能讓他們突圍,即便付出再大的傷亡,也要將其殲滅!
“遵命!”石達開朗聲道。
“等等。”楊秀清接著道:“清妖必然是拼死抵抗,兩天未必能全殲他們,在大營外沿挖壕溝,筑土墻,修堅壘,盡量延緩易知足的進攻,以爭取時間。”
不過半個時辰,太平軍就發起了強攻,瞬時間,山上山下炮聲槍聲響成一片,太平軍是不愿意將吃進嘴里的肉吐出來,爭取趕在援兵抵達下消滅圍困的清軍,而清軍則是背水一戰,官兵上下人人都知道沒有退路,憑借著完善的工事,打的異常頑強,雙方一交火,就打的十分激烈。
太平軍突然發起攻擊,而且攻勢異常猛烈,這讓僧格林沁大為意外,走出中軍大帳舉起望遠鏡細細觀察,不多時,和春快步趕來,道:“王爺,發匪三面進攻,不分主次,攻勢異常猛烈......。”
“這是好事!”僧格林沁不慌不忙的道。
“好事?”和春一楞,隨即就反應過來,道:“援兵來了?可這時間不對啊?這才被圍三日,怎會如此快?”
僧格林沁笑了笑,道:“易國城雖然沒率部參與追擊,但對戰局卻是時刻關注著的,他是什么人,發匪這點伎倆瞞得過他?”頓了頓,他才接著道:“你想想,不是易國城率部來援,發匪怎么會如此強攻?聽聽槍聲就知道攻勢有多猛。”
和春登時大喜,天可憐見,終于是有救了!只要他們能夠守住陣地,一俟援兵抵達,就能順利突圍。
“傳令下去,命令各部堅守陣地,尤其是東西兩側高低,不容有失。”僧格林沁大聲道:“曉諭各部,海軍陸戰隊前來救援了!”
聽聞海軍前來救援,清軍各部登時士氣大振,打的也格外頑強,太平軍一次次猛烈攻擊都無功而返,傷亡慘重,幾個師被打殘。
天漸漸的黑了,但太平軍卻沒有一點收兵的意思,石達開依仗著兵力雄厚,調換部隊繼續輪番攻擊,清軍也是輪番上陣,山上山下槍聲一直持續不斷。
見太平軍不分晝夜不計傷亡的輪番強攻,僧格林沁不由的憂心忡忡,兩側高地還好,正面陣地的傷亡可著實不小,尤其是太平軍的十幾門火炮持續的炮擊,對他們造成不小的傷亡,那十幾門火炮都不大,顯然是太平軍從京山縣城繳獲的。
看著一個個傷兵和一具具尸體被抬下來,僧格林沁心里不由的暗罵,那些個天殺的,逃跑也不知道將火炮炸毀,照太平軍如此打下去,兩三天時間,他的八旗新軍絕對會被打殘,看的出來,太平軍這種打法是不計代價也要全殲他們!
“砰”一顆煙花在夜空綻放,分裂成無數的細小紅色光點,照亮了夜空,僧格林沁不由的一楞,誰放煙花?一轉念他就反應過來,煙花是在東邊,應該距離他們還很遠,是海軍!海軍來了!
“砰——砰。”一朵接著一朵璀璨的煙花在夜空接連綻放,這時候,所有清軍官兵都反應過來,援兵到了,是援兵到了!山上山下登時爆發出一片歡呼,就連睡著的官兵都被驚醒過來,當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一個個也緊跟著歡呼。
聽著對面清軍雷鳴一般的歡呼聲,石達開悻悻的下令停止攻擊,他很清楚,士氣不振,攻擊只是徒增傷亡,至于煙花,他壓根沒理會,易知足的海軍至少還要二天才能抵達,這個煙花,無非是派快馬來報訊的而已。
聽一亮,楊秀清親自上陣指揮,太平軍再次發起猛烈的攻擊,由于正面陣地不夠開闊,無法投入大量的兵力,楊秀清將大量的兵力投放到兩側高地,不停歇的輪番攻擊,見這情形,僧格林沁也不得不抽調大量的兵力支援兩側,如此一來,戰況比昨日更加激烈。
眼見的傷亡越來越大,僧格林沁在中軍大帳里急的胡子都不知道扯斷了多少根,他很清楚,武昌到京山三百多里,還要渡江,易知足即便再快,估計也要二天以后才能趕到,照太平軍這般不計傷亡的打法,不要兩天,這二萬大軍就會傷亡殆盡!
“報——,東側高地失守!守軍全部陣亡!”
一聽高地失守,僧格林沁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左翼失守,那就意味著全軍覆滅!他當即高聲喝道:“巴圖!”
“末將在!”巴圖連忙閃身進賬。
“率領兩營,奪回左翼陣地!”僧格林沁邊說邊走出大帳舉起望遠鏡觀望,還好,駐守北側的守軍見東側失守,快速沖了下來,太平軍并未能占據陣地,隨著巴圖率領兩營八旗新軍及時增援,總算是奪回了陣地。
雖說是奪回了陣地,僧格林沁卻是高興不起來,太平軍攻勢如此猛烈,今天能否堅守得住,都尚且難說,“王爺!”和春大步走來,高聲道:“發匪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攻勢太猛了.....。”
“攻勢再猛,也得給本王死死守住!”僧格林沁喝道:“至少要堅守到天黑!”
“援軍天黑能到?”和春欣喜的道。
“對!”僧格林沁眼睛也不眨的道:“昨日既然能在附近放煙花,說明主力部隊已經不遠了,天黑之前,必然能夠趕到!”
他這話純粹是為了穩定軍心,鼓舞士氣,連他自己也不相信,除非易知足是先知先覺,否則無論如何在天黑之前也趕不來!
天終于黑了下來,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硝煙味和濃烈的血腥味,一整日激戰,東側高地數易其手,但清軍最后還是牢牢的守住了陣地,雙方都是傷亡慘重,太平軍也偃旗息鼓,暫時休兵。
太平軍大營,中軍大帳。
楊秀清陰沉著臉背著雙手緩緩的在大帳里來回的踱著方步,大帳外,一眾將領分成兩排肅立著,沒人吭聲,今日一戰,可說是太平軍自金田起事以來最為慘烈的一場攻防戰,就是打桂林打武昌,都沒如此的慘烈,眾將領心里都沉重無比,也清楚楊秀清心情糟糕至極,誰也不敢吭聲。
翼王石達開快步而來,瞟了一眼賬外的一眾將領,徑直進了中軍大帳,見他進來,楊秀清悶聲道:“援兵到什么位置了?”
“距離曹武鎮三十里。”石達開沉聲道:“明天下午,最遲天黑之前就能趕到。”
楊秀清輕嘆了一聲,“不愧是強軍,來的好快!”
“明天中午,清妖應該就能看見援兵......。”石達開緩聲道:“要不晚上繼續強攻?”
“今天傷亡多少?”楊秀清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
“二萬多,精銳占了一半。”石達開輕聲道:“不過,清妖的傷亡也不低。”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的傷亡如此之大,楊秀清還是忍不住長嘆了一聲,“士氣怎么樣?”
略微沉吟,石達開才如實道:“傷亡太大,士氣低迷。”頓了頓,他才試探著道:“要不召集眾將前來,東王給他們打打氣?”
晚上沒有發動夜戰,楊秀清就是考慮到傷亡太大,士氣不振,聽的這話,他緩步踱到帥案后坐下,道:“擂鼓,升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