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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三章 不造反

  見他那副神情和語氣,易知足有些好笑的道:“王掌柜可是想問,元奇會不會造反?”

王朝揖連忙點了點頭,何叔泰亦是一臉緊張的盯著他,造反是誅九族的大罪,他們兩家在順德都是家大業大,根深枝茂,從來就沒想過造反。請大家搜索(品書¥¥網)看最全!的小說  “二位放心。”易知足含笑道:“擴大元奇護商團規模,不是為了造反,而是為了不造反。”

  “為了不造反?”何叔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有些迷糊的道:“大掌柜這話可將在下說糊涂了。”

  王朝揖卻是一笑,道:“這就好比是子安兄家里養了百十個護院家丁,一般的匪徒就不敢輕易打子安家的主意。”

  “就是這個理。”易知足笑著點頭道:“元奇掌控著廣東一省的金融,旗下又有東煌絲業、長樂機器廠、長州造船廠、佛廣鐵路、昌化鐵礦等,如今正在籌建一個大型鋼鐵廠和糖業公司,今后還會陸續投建一系列的廠子,不消幾年時間,富可敵國都不足以形容元奇的財富。

  若是沒有足夠自保的實力,咱們就不是為他人做嫁衣那么簡單,很可能連身家性命也不保,二位說是不是這個理?”

  “理是這個理。”王朝揖遲疑著道:“不過,護商團數千人的規模,會不會反而逼迫朝廷對元奇動手?如此大規模的私軍,可是聞所未聞,朝廷焉能放心?”

  “這一點,二位無須擔心。”易知足道:“再有半年,英吉利就會大舉進犯,朝廷抵御外侮尚且來不及,哪有精力顧及元奇?等到戰事結束,元奇護商團已發展到足夠朝廷忌憚的地步。”

  何叔泰將信將疑的看了他一眼,卻不敢多問,元奇真發展到了那個地步,要錢有錢,要兵有兵。易知足又如此年輕,真就沒有野心?從元奇這幾年的發展來看,這位大掌柜最不缺乏的就是野心。

  王朝揖卻徑直問道:“到了連朝廷都忌憚的地步,大掌柜也無心造反?”

  ”為什么有了實力就一定要造反?”易知足看著他道:“自古不乏千年的世家,幾曾見過千年的皇家?前明的朱家子孫,可謂是根深枝茂,不仍舊被斬盡殺絕?況且。如今這世道已經開始在變了,皇帝可不好做。”

  說著。他磕了磕煙灰,接著道:“元奇大小股東將近二千,不是富商大賈,就是地方士紳,誰個不是家大業大?元奇若是扯旗造反,不消官府征剿,自行就會崩潰,外人看不透,咱們自個得心里有數。以后別再提及這話題。”

  聽他如此說,何叔泰登時放下心來,這倒是實情,元奇一眾股東可沒幾個會有心造反,難為易知足年紀輕輕卻能看的如此透徹,他當即微微欠身道:“大掌柜放心,順德團練。咱們一定竭心盡力。”

  王朝揖卻道:“二千人規模可不小,怕是難以避人耳目......。”

  “無須擔心。”易知足含笑道:“昌化鐵礦如今要的是人,全部調去昌化訓練。”

  略微沉吟,何王朝揖又道:“大掌柜可曾考慮過,護商團五六千人,開支可不菲。”

  易知足含笑道:“當然考慮過。護商團不僅是用于自保,也是元奇對外擴張的需要和保障,再則,護商團可不是只會花錢,也能為元奇賺錢。”

  次日一早,易知足早早起身在院子里稍稍活動了一下,李旺就將早點買了回來。剛吃完早點,孔建安、解修元、梁介敏、唐敬元四人就趕了過來。

  敘禮落座后,梁介敏便先開口道:“昨日藩臺大人存入藩庫官銀六十萬兩,山西票號——日升昌、志誠信、蔚豐厚、天成亨等幾大家票號總計存入二百八十萬兩......。”

  “二百八十萬,估計已是傾盡所有了。”易知足含笑道:“他們這是誠心要元奇欠他們一個大人情。”

  孔建安道:“這節骨眼上,西票沒有落井下石,而是傾力相助,欠個大人情也值。”

  易知足笑了笑,沒吭聲,這個人情欠的是真不值當,這次擠兌,元奇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西票這次可說是送的順水人情,但他偏偏還不領不行,說實在的,有些郁悶,這人情以后可不好還。

  略微一頓,孔建安接著道:“昨日花旗商總計存入一百一十萬元。”說著他看向易知足道:“花旗商手頭能有十萬就不錯了,這筆銀元是大掌柜墊付的?”

  “一百一十萬?”易知足笑了笑,道:“其中一百萬是長樂鑄幣廠的元奇龍洋,另十萬應該是花旗商臨時湊的,難為他們還能湊出十萬來。”略微一頓,他叮囑道:“那批元奇龍洋別動,就放在銀庫里。”

  孔建安點了點頭,道:“如此一來,昨日總計支出二百一十五萬,收入四百零六萬。”

  “我昨日已讓人散播消息,也讓《西關日報》詳細介紹英吉利的情況,著重介紹英吉利的地理位置和海貿航線和季節。”易知足緩聲道:“也就是說,讓大家都知道,即便會與英吉利爆發戰爭,戰爭也會到明年夏季才會爆發。

  這些消息的散播,以及昨日官府、西票、花旗商、元奇職員的存款帶動,應該可以適當的緩解擠兌壓力,不過,凡事都不可大意,今日各個分號都必須準備充足的銀兩,任何一家分號斷銀,都有可能讓咱們前功盡棄。”

  “明白。”孔建安四人連忙應道。

  散會之后,易知足略微收拾了一番,正準備出門去茶樓溜溜,聽聽市井間的議論風向,伍長青卻不慌不忙的進了容園,見他那不緊不慢的步子,易知足笑道:“瞧這模樣,應該是有好消息。”

  “知足兄好手段。”伍長青道:“如今外間的議論全是利于元奇,估摸著今日應該不會再有擠兌。”進屋之后,他才笑著道:“讓花旗商出面存款,可真是好算計,今早茶樓就有人罵,連花旗商都支持元奇,你們這些平日從元奇低息借貸的。卻作死的擠兌元奇,咱廣州老少爺們的臉都丟到花旗國去了!”

  “慚愧慚愧。”易知足笑道:“元奇這兩年還真沒騰出手來為廣州百姓做點實事,看來以后得多拿出點銀子來做做善事。”

  伍長青眼睛一翻,道:“元奇做的善事少了,一有風吹草動,一個個還不是忙不迭的擠兌,誰念元奇的好?”

  “那些元奇和十三行安置的流民以及元奇的職員為什么念元奇的好?”

  “那是因為他們受元奇的恩惠。因為他們跟元奇利益相關。”

  “說的是。”易知足點了點頭,道:“之所以一有風吹草動。元奇就出現擠兌的情形,是因為廣州大多商賈百姓跟元奇沒有利益關系,是因為他們沒有受到元奇的恩惠,所以,咱們得多做善事,讓更多的商賈百姓得到元奇的恩惠,享受元奇發展帶來的好處。”

  伍長青一臉狐疑的看著他道:“知足兄又在打什么主意?”

  “瞧這話說的。”易知足笑道:“富而有德,元奇有錢,行善積德。這不很正常?”

  “不正常。”伍長青笑道:“知足兄的銀子花出去,豈能沒有目的?”

  “不是我的銀子,是元奇的。”

  “都一樣。”

  “好吧,算是收買人心。”易知足含笑道:“廣州是元奇的根基所在,咱們的邀買人心,另則,再有一兩年時間。元奇要籌備發行紙幣,咱們不是朝廷,不能強行推行紙幣,除了雄厚的經濟實力和資本之外,咱們還得籠絡人心,否則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出現擠兌,這可不利于紙幣的推廣。”

  “這還差不多。”伍長青說著自個從桌子上取了一支雪茄,點燃后才道:“準備做什么善事?”

  “辦學,在廣州以及周邊府縣捐資修建大量蒙學社學義學,讓所有孩子免費入學,這是讓廣州及附近百姓都得到元奇恩惠的最好辦法。”

  “這開支可不小。”

  “在西方,這叫基礎教育。”易知足道:“當然。這既是邀買人心,也是長線投資,人才投資,長青試想一想,十年二十年之后,接受元奇免費教育成長起來的孩子,會不會對元奇有感情?”

  “這時間太長了。”

  “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咱們有條件,有財力,也有這個需要,時間再長,也是值得的。”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閑侃,只到十點,聽的孔建安回報說各個分號反饋回來的情況都算正常,易知足才松了口氣,起身道:“走罷,咱們去花地拜訪南山公。”

  兩人才出院門,抬眼就看見關天培一身便服大步而來,易知足連忙快步迎了上前,拱手笑道:“關軍門如何來了?”

  “老夫這是雨后送傘。”關天培爽朗的笑道:“老夫昨日進城劃撥餉銀,聽聞元奇遭遇擠兌,這不,一早就催著他們解了現銀巴巴的趕來西關.....。”

  “雨后送傘,那也是情義。”易知足連忙躬身道:“謝關軍門援手。”

  “知足見外了不是。”關天培虛扶了一下。

  抬起身,易知足含笑道:“關軍門來的正好。”說著他伸手禮讓道:“請。”

  折回容園,落座之后,易知足才道:“算算時間,采購火藥機器設備的花旗商也該快到了,前幾日,彈藥局研究開花彈的工匠稟報說開花彈需要鑄造工匠,在下正準備過幾日前往佛山,討要一些炮局的工匠......。”

  “這是小事。”關天培滿不在意的道:“廣州燕塘炮局,佛山炮局皆有不少鑄造工匠,水師彈藥局要人,諒他們不敢不放,知足盡管去考察,然后擬份名單來,老夫跟他們交涉。”

  “有軍門這話,那就省事多了。”易知足笑著拱手道:“在下先謝軍門。”

  花地,馥蔭園,聽松園。

  雖然廣州的冬天并不冷,但將近六十的張維屛卻是有些怕冷,在房間里烤著炭火,悠閑自在的品茶看書,他性喜清凈,素來不喜應酬,雖然是學海堂學長的身份,同時還受聘主講寶安書院,但也是有課才去,一般都窩在聽松園,至于紳士公局,他更是鮮少露面。

  “先生,有客來訪。”小廝在門口輕聲稟道。

  “誰?”張維屛頭也不抬的問道,他并不喜歡有人打攪他的清凈。

  “是元奇大掌柜易知足和伍家小公子伍長青。”

  “哦,快請他們進來。”張維屛說著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來,對于這兩個后生小輩,他倒是頗有幾分喜愛,尤其是易知足,年紀雖小,但卻很有幾分見識。

  易知足、伍長青兩人進的房間,便笑嘻嘻的躬身道:“晚輩見過南山公,沒攪了南山公的清凈罷?”

  “坐。”張維屛說著自個先坐了下來,道:“元奇這兩日遭擠兌,知足還有閑暇來攪老夫的清凈?”

  “擠兌已有所緩解,不足為慮。”易知足隨意的坐下,含笑道:“南山公兩耳不聞窗外事,著書立說,居然還知道元奇遭遇擠兌.....。”

  “老夫又非是不食人間煙火,元奇遭遇擠兌,滿城皆知,老夫豈能不知?”

  “那還有一件事情,亦是滿城皆知,不知南山公可有耳聞?”

  “何事?”

  “朝廷與英吉利將有戰事。”

  張維屛自然清楚面前這小子與廣州的軍政大員往來密切,聽的這話,當即一皺眉頭,道:“這事不是謠傳?”

  “千真萬確,明年夏天,戰事就會爆發。”易知足說著將英吉利的情況簡單的介紹了一遍之后,才道:“戰爭爆發,大清必敗,毫無懸念。”

  張維屛似乎很難接受易知足所說,愣愣的看著易知足,半晌才開口道:“知足見識過英吉利的海軍?”

  “沒有。”易知足道:“但花旗國在二十年前跟英吉利交戰過,當時英吉利是兩線作戰,一邊與歐洲的法蘭西作戰一邊與花旗國作戰,最終,英吉利兩條戰線都獲得勝利,花旗國和法蘭西商人對英吉利海軍的戰力都極為了解,晚輩聽兩國商人詳細的描述過。”

  張維屛盯著他看了足有移時,才道:“兩位部堂大人和關軍門都不相信知足此言?”

  “相信。”易知足含笑道:“否則也不會允許士紳組建團練。”

  “那知足前來跟老夫說這事是何意?”

  易知足含笑道:“自然是借用南山公的生花妙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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