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開始一點點降臨,越野車不得不停下來。
在夜晚趕路絕對是個麻煩事,不只是因為路況不明,更因為很多動物都具有晝伏夜出的習性。
現在從車上下來的幾人,沒有了當初的緊張和彷徨。
命運經被注定的四名隊員,在這半天的趕路中,已經漸漸適應了這種節奏。
其實對于人類而言,他們的心理適應能力,往往比生理適應能力更強大。
智慧種族,總會習慣于安慰自己。
比如現在的柳山,梁樂完全沒有辦法,把他與中午那個跪地大哭的性情漢子聯系起來。
柳山嘴里哼著古怪的調子,腳下踏著奇怪的爵士舞,伴隨節奏,他兩手拇指與中指交錯,打出一個個響指。像極了在美利堅西部地帶套馬歸來的牛仔。
見到幾人都在看他,柳山毫不在意。
“感受到我的興奮了嗎,伙計們?
柳山豎起一根高高的中指,狠狠地比向北方:“只有懦夫才會躲在被窩里玩婆娘,真爺們都躺在絕地里數星星!”
“嘿,那三個真爺們兒,咱們是不是人類里最猛的BattleKing?”
周芽衣一臉懵逼,噎了半晌才一副看傻子的眼神:“你不像戰神,我倒覺得像個大猩猩......”
柳山真就瞪起眼睛,雙腿下蹲,撅著個肥大屁股,怪模怪樣開始錘胸口。
“像不像?”
幾個人爆笑,連懷采薇都在擦眼睛,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梁樂無語道:“大個子,要不我們以后叫你泰山得了唄?”
柳山反而更高興了。
在幾人的目光中,他的身體竟然開始變大,從原來的一米九身高,漸漸長到了兩米一,身體上的衣服被繃緊,他才止住了源能力。
一個魁梧但還算正常的漢子,忽然就變成了一只巨漢。
“軀體巨化?”梁樂驚奇不已。
“對,極限能到兩米五!”柳山咧咧嘴,聲音更沉悶了。
「軀體巨化」,是個比較不錯的二階源能力,與杜盼盼的「軀體柔化」是同一類別。
只不過柳山的源能力要更強一些。
軀體巨化是全方位的變大,無論在防御、速度、恢復還是力量等方面,均有所提升。
這個神奇的能力梁樂還是第一次見。
柳山變大之后再錘胸口,更像一只黑猩猩了。
哄笑之余,周芽衣看向梁樂,“你的源能力是什么?”
“很一般,你的呢?”
“有多一般?”周芽衣追問。
“......”
看到梁樂有些猶豫,周芽衣保持微笑,盡可能地釋放善意:“我們互相了解彼此的能力,也有助于隊伍合作,不是嗎?”
“這樣吧,我先展示我的源能力,你再展示你的,好吧?”
她都這么說了,梁樂點點頭,表示同意。
于是周芽衣朝著柳山,散發出去一股精神力。
在梁樂的感知中,這股精神力在柳山身上產生了一些奇異的波動。
原本柳山還處于亢奮狀態,在某一刻,整個人忽然冷靜了下來。
這種情緒變化不是慢慢蹴就,而是一剎那就改變了。
就像是在賽車的時候,別人的911都是慣性漂移過彎,柳山的五菱宏光卻直接穿越了空間通道,出現在彎道之后!
這種匪夷所思的變化,讓梁樂瞳孔一縮:“心靈干預?”
跟蘇雨打過交道以后,他對所有的心靈類源能力都有過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了周芽衣的能力。
「心靈干預」,最頂尖的三階源能力之一,具有影響生命體情緒的能力。
讓人亢奮或者冷淡,或者一些更奇怪的功用......
都只在使用者一念之間!
如果它的功能不是那么單一,它甚至有資格被列為四級源能力!
柳山突然沒了賣弄的興趣,本來在眾人面前還挺興奮的,怎么忽然之間就覺得自己真的很蠢。
他有些不高興,收回了源能力,開始四處探查周圍的環境。
一個好好的人,就這么被改變了。
梁樂看到柳山的變化,深深地吸了口冷氣。
周芽衣很滿意梁樂的反應。
事實上,這也就是她參加這次任務的最大本錢。
她的源能力雖然有限制,但當危難關頭,她可以令一些源獸失去敵意。
周芽衣朝梁樂投去一個「小帥哥,知道我的厲害了吧!」的眼神,笑道:“我展示完了,現在輪到你了!”
梁樂搖搖頭:“我的沒法展示。”
“......”
一片安靜。
周芽衣嘴巴微張,瞳孔在逐漸放大。
都特么是氣得!
她難以置信地說道:“年輕人,你居然在耍我?”
梁樂一臉無奈,“沒耍你,我真的沒法展示!”
他也沒說瞎話,他的源力師能力,是未知源能力,現在唯一能表現的,只有恢復力。
但他總不至于給自己來上一刀?
而至于他的源術師能力,也是一種未知源能力,這個就太恐怖了,是除了他系統之外的最大秘密。
就連戚景行和蘇雨都知之不詳,他當然不可能展示出來。
看到梁樂一臉無辜,周芽衣氣不打一處來。
她居然被耍了!
她瞪著梁樂帥氣的臉,心里在猶豫。
要不要給他也來一次心靈干預?
咬牙切齒了一陣,周芽衣收斂怒容,盈盈一笑:“呵,你可真是個小壞蛋呢!”
原本還沒什么反應的梁樂,聽到這句話忽然打了個哆嗦,只覺得毛骨悚然。
“蘇雨?”
“什么?”周芽衣一愣。
“沒什么。”梁樂松了口氣,移開了話題。
“芽衣學姐,我們要怎么露營?”
......
動物有一點要比人類強很多:
它們要么從不熬夜,要么就一直通宵。
梁樂他們沒有辦法在夜晚行進,這正是主要原因。
夜晚要選擇一個好的露營地。
安全、開闊、地勢平坦、容易搭建,這是最主要的幾點。
他們最終退回來一些,在疾星狼的領地邊緣搭起了帳篷。
趁天色還未完全變暗,他們要趕緊吃晚飯。
現在還能吃熟食,但在以后就不一定還能有這種條件。
梁樂又學到了一招:用暗火加熱食物。
挖坑悶燒木炭,然后以這些木炭為熱源。
這樣既不會有火光,也不會有濃煙。
大部分野獸對于火光都很敏感,在這么危險的地方生明火是完全不現實的。
柳山叫了梁樂和周芽衣的名字。
梁樂轉頭看去,兩個牛肉罐頭朝他們飛過來。
“慶祝我們第一天的勝利!”
加餐環節讓人欣喜,只是柳山正待在懷采薇身邊,梁樂看他的樣子不只是欣喜那么簡單。
無論出于任何原因,當時是他執意帶上懷采薇的。
柳山沒有結婚,懷采薇又頗有姿色。
男人女人,有時候也很簡單。
吃過飯,經驗老道的周芽衣又把草木灰收集起來,均勻地撒到露營地周圍。
“可以防一些爬行動物。”
周芽衣和跟在她屁股后面的梁樂解釋,“比如說蛇類,喜陰涼潮濕的環境,白天見不到,不代表沒有,它們會在晚上出沒。”
“蛇類用信子感受氣味,但它們感知不到疾星狼的氣息,如果你不想它們鉆進你的睡袋,以后你就記得這么做。”
梁樂老實點頭。
夜幕降臨,八點鐘不到,他們就必須得休息。
明天五點鐘天亮,他們要開始新的一天行進。
車里可以睡兩個人,帳篷里可以睡兩個人,經過商議之后,更舒適一些的帳篷留給了兩名女性隊員。
梁樂和柳山畢竟是男性,身體素質也比她們更好一些。
各自就寢之際,懷采薇對著隊伍里兩個男人說道:“我說過的,只要你們帶著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安靜的夜晚,蟲兒窸窣,鴉雀聒噪。
周芽衣的目光在三個隊員身上移動。
而柳山只是盯著梁樂。
梁樂面無表情,轉身走向越野車,沒有任何猶豫。
于是柳山露出來一個龐大的笑臉。
為什么說龐大,因為他的大嘴已經咧到了耳后根。
越野車里的座椅靠背最低可以放到15°,梁樂把副駕駛的座位放下去,舒服地躺在上面。
車里沒有空調系統,開了窗會有很多蚊子,不開窗會很悶,在晚上降溫的時候還會很難受。
但這些都不重要。
梁樂枕著雙手,看向前方的夜空,從他這個角度看不到月亮,但能見到繁星。
他從中認出了仙女座星系,比他在任何地方看到的都要明亮,不得不說,這真是一件足夠諷刺的事情。
但這也不重要。
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梁樂收回目光把頭轉向一邊,周芽衣正在朝越野車的方向趕來。
夜色中梁樂也可以看得很清楚,周芽衣的臉上面無表情。
“怎么了?”等她走近,梁樂問。
周芽衣拉開后面的車門,鉆了進來。
“我睡后排,帳篷留給他們倆。”她聲音平淡,但梁樂還是從中聽到了一絲怒氣。
梁樂有些無語。
周芽衣在后座躺平,舒服地呻吟了一聲。
“我勸過她了,她說沒關系。”周芽衣無奈說道。
“隨她吧,但柳山對她應該是喜歡的。”梁樂道。
“這可真是......”周芽衣笑得有些苦,她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描述這種心情,便沉默了下來。
她話說得不明白,但梁樂很明白。
“操蛋。”梁樂說道。
“操蛋......”周芽衣試著跟著說了一句,只覺得心里敞亮不少,眼睛一亮,又連著說了好幾句。
周芽衣心滿意足,驚嘆道:“我從來都不知道,說臟話的感覺原來這么爽!”
“......”
梁樂笑了笑,沒有說話。
露營地安靜了下來,但卻沒有人能入睡。
周芽衣輾轉反側,終于咬牙切齒低聲罵了一句:“真操蛋!”
梁樂也恨不得堵上耳朵,“要不我再教你一句?”
“不用你教,我本來就會——
我真是嗶了狗!”
“......”
夜晚,男人喘息,女人低吟。
其實他們不該受到指責。
揮霍生命,總比浪費生命要強。
他們的每一天,都當成了最后一天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