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武英殿,一路往永和宮走的時候,南煙的腳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
好幾次,都軟軟的,險些跌倒。
彤云姑姑原本還是走在她的身后,但兩三次這樣,她也有些不放心,索性上前扶著她慢慢的往前走去。
原本,順妃他們幾個都為今天的事大感震驚,尤其南煙又是眾妃之首,大家是想要找到她說一說這件事,可眾人看到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也都不好上前。
便索性都各自回宮了。
而靜嬪,是走在最后一個的。
她和芙兒兩個人站在那條長長的甬道后面,看著貴妃和她的宮女慢慢的往前走。
沈憐香的眉頭,慢慢的皺了起來。
今天這件事,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原本以為自己的消息已經非常的準確,薛運是個女人,而且貴妃又因為想要趕走她而跟皇帝起了沖突,皇帝還特地在武英殿召集后宮的嬪妃,要宣布薛運的事。
怎么想,都應該是將她納為后宮妃子。
誰知,竟然是——
她越想越想不通,到底皇上在想什么?
這么大張旗鼓的,就是為了敕封本朝的第一個女醫官嗎?
可是,這不是前朝的是,難道不是應該敕封了之后給后宮這邊傳個消息就是了,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倒像是,特地做給誰看似得。
但,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
原本自己的心里已經計劃得好好的,利用這件事,讓皇上和貴妃徹底的離心離德,再想辦法在貴妃的耳邊煽風點火一番,以司南煙這種女人的心性,她不大鬧一場才怪。
到那個時候,自己這根眼中釘就自己把自己拔掉了。
誰知,今天卻是這樣一個局面,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這樣一來,豈不是貴妃就不會絕望死心了?
想到這里,她的臉色沉了下來,用力的咬著牙,在心里暗暗道:“我就不信,你跟皇帝之間真的鐵板一塊,總能讓我找到撬動你們的地方,走著瞧!”
說完,狠狠的拂袖而去。
南煙慢慢的往前走著,似乎并沒有察覺到身后那充滿了怨憤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才在彤云姑姑的攙扶下,回到了永和宮。
一進大門,彤云姑姑立刻說道:“娘娘回來了。”
念秋和若水都立刻從里面跑了出來,一看到這樣,兩個人都關切的上前:“娘娘。”
念秋跑得最快,一過來便伸手接過彤云姑姑扶著的南煙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說道:“娘娘,你怎么了?”
“是,出什么事了嗎?”
“皇上冊封那個薛運什么品級啊?”
一旁的彤云姑姑說道:“胡說八道什么!”
“啊?”
念秋一愣,愕然的看向她。
彤云姑姑的眼角眉梢都透著笑意,一邊跟著他們往里走,一邊說道:“皇上根本沒有冊封薛運為妃,而是敕封她為本朝的第一個女醫官,太醫院院判。”
“啊?!”
念秋一聽,驚愕得睜大了雙眼。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得:“怎么會這樣呢?”
見她這樣,念秋姑姑不快的瞪了她一眼:“怎么,你還真的希望皇上冊封薛太醫為妃啊?”
“啊?不,當然不。”
念秋急忙擺擺手。
這時,南煙已經掙脫了他們扶著自己的手,慢慢的走到臥榻前坐下。
看她神情仍然有些恍惚,好像還沒有從剛剛武英殿里的“巨變”當中回過神來似得,彤云姑姑急忙讓若水去給她沏了杯茶,熱熱的送到手里。
柔聲道:“娘娘,喝點茶緩緩吧。”
南煙沒說話,只接過來握在手里。
她的手,直到現在還是冰涼的,甚至,比在寒冬臘月的時候走在外面更冰冷,那熱茶杯捧在手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捧著一個冰塊。
大概是,心亂了。
她盯著褐紅色的茶水中映出的自己的樣子,驀地手又抖了一下。
茶水中自己的影子,也隨時晃蕩。
心,還在亂跳。
不止是她,念秋也沒能完全的接受這個事實,反復的說道:“我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呢?”
“難道,難道皇上真的對那個薛運,沒有其他的想法?”
“可是,那個薛運分明,分明就是個狐媚子,她自己也分明承認了。”
“如今又做出這坦坦蕩蕩的樣子,別是騙人的吧。”
看她居然還這樣說,彤云姑姑面露不快,可現在好不容易事情定了,訓導她倒不是最要緊的事。
便轉過頭來,對著南煙說道:“其實,奴婢冷眼旁觀,薛太醫也還算是本分。如今她的身份已經公諸于眾,娘娘也就不必再擔心什么了。”
“而且,皇上公布了她的身份,又讓她做了女醫官,若真的要納為妃子,不也是容易的是嗎?”
“可見,皇上根本沒有要冊封薛運的意思。”
“娘娘就放寬心吧。”
一旁的念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但這個時候,彤云姑姑言辭懇切,事實又擺在眼前,她也不好說什么。
南煙仍舊捧著茶杯。
沉默了許久,她慢慢說道:“你真以為,本宮可以放寬心嗎?”
彤云姑姑一聽,眉心不由得一蹙。
而念秋的眼睛亮了一下,急忙說道:“娘娘,怎么了?”
南煙冷笑著說道:“公布了身份,冊封了女醫官,又算什么呢?”
“他們兩,不是照樣可以天天見面。”
“而且,若真的要納為妃子,那就真的更容易,只是一句話的事了。”
彤云姑姑看她這樣,心里都有些揪得慌。
輕聲道:“娘娘不要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
南煙淡淡道:“我不想再想他們的事了。我也累了。”
“若他真的對薛運無心,那這日子,該怎么過就怎么過吧。”
“但如果,他跟薛運之間,真的有些什么——”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梗了梗,眼睛也有些發紅,凄然道:“那我這個貴妃,也就沒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