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慘白如紙的臉,完好無損,周身并沒有一點的傷處,可他的眼中,卻分明是傷痕累累,似乎已經痛不自知,他連一點情緒都沒有了。
只低頭,冷冷的看著南煙。
“我和你的孩子呢?”
南煙望著他,說不出話來,只有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眼,大顆大顆的往下滑落,滴落在她幾乎已經無力支撐的手上。
身體那么冷,眼淚卻還是滾燙的。
但這一刻,卻燙得她直哆嗦。
祝烽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在耳邊回響,就像是刀子一樣扎在她的心上,可她,卻沒有辦法回答。
孩子呢?
他們兩的孩子呢?
她回答不了。
她沒有辦法告訴他,那個孩子,被他們那樣熱切的期盼,那樣的心愛著的孩子,他甚至還來不及出世,看他們一眼,就已經走了。
所有的愛和熱切,只化作了一盆血水。
冰冷的,沒有生命的。
她說不出口。
只有眼淚,不斷的往下滑落,她凄惶的望著祝烽,再一次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皇上…”
“朕說過,”祝烽的聲音,從來都是沉穩堅定,即使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最絕望的時候,他都沒有顫抖過,但此刻,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這是我的孩子,你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朕一直在期盼著他到來。”
“朕不論做什么,都是希望這個孩子平平安安的降生下來,朕甚至,想要將一切都給他。”
南煙的心一顫,抬頭望著他。
祝烽也低頭看著她,但這一刻,他的目光已經全然森冷,好像凝結了冰,所有的悲傷,哀慟,甚至憤怒,都被冰封在了南煙觸碰不到的地方。
“可是,你做了什么?”
南煙的眼淚狂涌出來,聲音也哽咽了。
“我——”
“你毀了這個孩子,你毀了他。”
祝烽咬著牙,眼睛在冷白的閃電光中,透著赤紅,他森森的說道:“你居然就為了一個簡若丞,全然不顧孩子的危險,你為了他——”
“不是的。”
南煙慌了,她拼命的搖頭,淚水紛紛而落:“皇上你聽我說!”
祝烽冷冷的看著她。
“聽你說什么?”
“聽你說,你是如何為了一個簡若丞,不顧懷著身孕強行出宮,為他硬闖天牢?”
“還是聽你說,你的不顧一切,是將這個孩子,也置之度外?”
“我沒有!”
“你沒有?司南煙,你明知道朕最在乎什么。朕可以不在乎從重恩塔開始布下的這個局被破壞,也可以不在乎錦衣衛因為你的出現而功虧一簣,朕甚至可以不在乎,抓不到幕后主使者。”
南煙顫抖得厲害。
其實,從黎不傷帶著錦衣衛出現在天牢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而當剛剛那一瞬間,看到祝烽毫發無傷的出現,她就已經知道了一切。
重恩塔的那場大火,是他預料之中的。
甚至可以說,是他設計的。
他讓小順子和陳玄被他派到金陵,接管了重恩塔的修建,就是要通過這一次開啟大慈恩寺誘使幕后主使者出手,所以他在重恩塔的下方修建了地宮密室,即使那一場參天大火突如其來,令人心驚膽寒,他卻能毫發無傷的出現在這里。
可是,因為自己擔心簡若丞的生死。
因為自己的出現——
一切,都功虧一簣。
淚水在臉上肆虐,南煙哭得停不下來,卻還是不斷的伸手想要去抓住他的手,可是,不管自己怎么用力,怎么想要靠近他,卻始終沒有辦法。
他,明明就在眼前。
卻好像,已經到了自己觸碰不到的地方。
他的目光,更像是隔著很遠的看著自己,那里面沒有溫暖,沒有溫柔,有的,只是一種刻骨的寒冷和陌生。
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自己。
這種認知讓南煙恐懼,她咬著下唇,甚至將唇瓣都咬破了,舌尖也嘗到了血的咸澀滋味,那讓她不停的戰栗,而她靠著那一點血腥的刺激,用力的撐起自己,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了床榻,終于抓住了他的手。
祝烽低下頭,看著她的手指蒼白而無力,用一種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期盼和微弱力道,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冷冷的說道:“朕,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朕不能不在乎,你為了簡若丞,殺了我們的孩子!”
說完這句話,他用力的一揮手。
那一瞬間,南煙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祝烽猛地將手抽了出來,而她失去支撐,狼狽的跌倒在地。
“啊!”
一聲痛呼,讓門外的冉小玉也驚惶了起來,她急忙沖了進來,就看到南煙跌在地上,淚水不斷的滑落臉龐,卻還是強撐著抬起頭來,望著祝烽。
“娘娘!”
冉小玉嚇壞了,忙沖過來扶著南煙,將她抱進懷里,又抬頭望著祝烽:“皇上,娘娘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只是——”
她還想要解釋,但南煙伸手,攔住了她。
她仰著頭,雖然這一刻,心已經徹底的落入了深淵,卻還是固執的望著他,想要做最后的一點努力。
她哽咽著,用沙啞的聲音輕聲說道:“皇上。”
“我知道皇上怪我,皇上恨我,因為這個孩子是你那么期盼,我也萬分期盼,可是我——沒有保護好他,我讓他身陷險境,是我不好。”
“可是——”
她說到這里,咬著牙強忍住了淚水,抬起頭來,只有滿眼的淚光映著外面冷白的閃電光,讓這一刻的她看起來格外的蒼白憔悴,她沙啞著聲音,沉聲道:“可是皇上,能不能原諒我呢?”
“因為,我也很痛,我也很難過。”
“你原諒我好嗎?”
祝烽目光森冷的開口,連聲音,也是森冷的——
“朕以前說過,朕的心里有你,朕許你,更許你輕狂,可現在,朕才明白,就是因為這樣,讓你有恃無恐。”
“皇上…”
南煙只感覺自己的心在一點一點的下沉,沉入無底的深淵。
“司南煙,”
他一字一字的說道:“朕的心里,不該有你。”
“朕的心里,不再有你!”
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