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刺骨的寒冷和徹骨的劇痛,一直在不斷的沖擊著南煙的心,可她卻始終沒有昏迷,而是睜大了一雙眼睛,看著頭頂破舊的帷幔,不時被外面閃過的閃電光照亮。
她的臉色,比那冷白的光,更蒼白。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身子一陣哆嗦,好像身體里最后一點溫暖都被抽離了一般。
耳邊,響起了一聲嘆息。
她慢慢的轉過頭去,就看見太醫院的汪太醫一臉悲痛的表情,輕輕的搖了搖頭,而站在他身后的兩個小太監,手里各捧著一盆水。
里面,全是紅。
血紅!
南煙又一次顫抖了起來,她的嘴唇哆嗦著,輕聲道:“我,我的,我的孩子呢?”
汪太醫看了她一眼,不敢說話。
南煙的心更冷了,仿佛一瞬間墜入了深淵,她虛弱得連呼吸都無法繼續,只能用無聲的氣息不斷的追問著:“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冉小玉坐在床頭。
她的眼睛發紅,甚至還有淚光,卻不能哭出來,只握住了南煙的手:“娘娘…”
南煙抬頭望著她:“小玉,我的孩子呢?”
“你告訴我,我的孩子沒事,我的孩子他還在。”
“你告訴我啊!”
冉小玉說不出話來,而已經干澀的眼眶里,又有淚水涌了上來,幾乎要滴落。
她原本握著南煙的手,這個時候,俯下身,索性將她抱進懷里。
卻不能說話。
南煙仿佛已經明白了什么。
她絕望的看著冉小玉心疼不已的眼神,顫抖的手慢慢的伸向自己的小腹,雖然,那里還來不及突起,還來不及讓她感受到有一個生命在孕育,但現在,那個生命的離開,卻是那么鮮明。
她的孩子,沒有了。
這個孩子,甚至還沒來得及出世,看看這個世界,看看期盼他降生的父皇母妃,就這樣,離開了。
而她,什么都不能做。
甚至,沒有在這個孩子最需要保護的時候,保護他!
終于忍不住,滾燙的熱淚,帶著她身體里最后一點溫度,哭了出來。
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
這個孩子,是她和祝烽那么期盼,每天掰著指頭數著日子,希望他能降生,能讓他和她之間更加圓滿,更彌補過去的遺憾。
可是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結局?
她一邊哭著,一邊搖著頭,淚水紛紛而落:“我不要,我不要這樣,我的孩子…我不要…”
就在這時,哐啷一聲,門被推開了。
南煙抬起頭來,眼中全是淚水,讓她完全看不清在一道閃電過后,出現在門口的那個身影,可是,屋子里的人,尤其是剛剛嘆息著從床邊站起身的太醫院院使汪白芷,頓時臉色蒼白。
眾人全都對著門口跪了下來。
“皇…皇…”
大家驚恐得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話。
大雨,還在傾盆而下。
生冷的雨水的氣息,一下子涌入了這個滿是血腥味的房間里,將這里原本就清冷的氣息更加重了幾分,而當那個高大的身影走進來的時候,眾人更像是跌入了冰窟一般,周身僵冷,不敢動彈。
大家跪著,頭連連的磕在地上。
“皇…皇上,皇上恕罪!”
汪白芷終于說了出來。
而南煙的眼淚,一下子從眼眶里滴落了出來,她也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高大的,熟悉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來,身上已經被雨淋得濕透了,而他的身上,也散發著一種無形的,仿佛野獸一般令人膽寒的氣息。
汪白芷他們連頭都不敢抬。
他一步一步的走進來,留下了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雖然知道那是雨水,可是,卻給人一種,一步一個血跡的錯覺。
他沉聲道:“都出去。”
聽到這句話,眾人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逃命似得逃出了這個房間,門外,甚至還是人影晃動,有些人在往里看,但大家都不敢靠近。
他一直走到了床邊。
房間里,只剩下了他們兩。
外面的大雨,下得更是瘋狂,有一種天地都要被傾覆的錯覺。
而房間里相對的這兩個人,卻安靜得,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
南煙靠坐在床頭,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臉上還有淚痕,而這個時候,她只抽泣著,望著站在眼前的祝烽,看著那雙深幽得沒有一點光,更沒有一點溫度的眼睛。
“皇上…”
她開口叫他。
聲音,也是潮濕的,不知是淚,還是那淋濕了她全身的雨。
“皇上…”
她叫他,也慢慢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手。
他垂在身側的那只手,正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著雨水,還沒握住,就感覺到,冷得像是一塊冰。
但即使是這樣,即使兩個人都寒冷,南煙還是想要牽住他的手。
只有他,能給自己溫暖。
只有他,能給自己安慰。
她凄惶的望著他,他離自己的距離有點遠,讓她必須要直起身子,用盡力氣伸直了手,才能抓到,雖然此刻,她已經累得隨時都要昏倒,卻還是咬著牙,朝著他伸出手。
“皇上,我——”
就在她的話說到一半,指尖也幾乎要觸碰到他的指尖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祝烽,突然一縮手。
南煙的手指,感覺到了一陣冷風。
她僵在了原地。
“皇上…”
“我的孩子呢?”
漆黑的夜色中,響起了一個干澀的,低沉得,仿佛從無底的深淵里傳出來的聲音。
而南煙只一聽,心頭就像是被扎了一刀。
她痛得咬緊了牙,只能仰頭望著他。
“我的孩子呢?”
他又開口了。
但這一句,比剛剛,更冷。
原來剛剛,感覺到他手上如冰一般的溫度,并不是錯覺。
南煙抬起頭來,淚水無聲的滑落,讓她原本就蒼白消瘦的臉龐更顯得憔悴,她顫抖著,卻還在伸手向他:“皇上。”
這一刻,祝烽又上前了一步。
他慘白如紙的臉,完好無損,周身并沒有一點的傷處,可他的眼中,卻分明是傷痕累累,似乎已經痛不自知,他連一點情緒都沒有了。
只低頭,冷冷的看著南煙。
“我和你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