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中的長廊蜿蜒曲折,而且已經是深夜,僅有的幾個照明的燈也都收了起來。
所以,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那個黑影在長廊中行走,也只是貼著墻壁,幾乎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即使有人在長廊上巡邏,幾乎也很難分辨出。
只有一處。
這條長廊,是通向這艘船的主人,也就是這一次交易的買主的居所,在長廊的中間,開了一處天窗。
月光如水,從窗口傾瀉下來,在地上照亮了一片很小的地方。
好像冰面一樣。
就在那個黑影快要靠近的時候,光亮的另一邊,傳來了一個低沉的,帶著笑的聲音:“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黑夜中突然響起了的聲音,讓人心中一震。
黑影一下子停了下來。
透過天窗照下來的一道光柱,勉強看到前方的黑暗中,隱隱也有一個身影矗立著。
黑影停下來,似乎是躊躇要不要退回去,可是對面的人影已經又往前走了一步,幾乎已經快要走到月光下,但還是差了那么一兩步,所以,只能勉強看到對方的輪廓。
以及聽到對方帶笑的聲音:“怎么,遇到一點困難,就又要回去了?”
黑影沉默了半晌,沉聲道:“你知道要做什么?”
對方輕笑了一聲:“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既然都在這艘船上,你能圖謀的東西,我也猜不到還有別的什么。”
黑衣人卻沒說話。
對方又輕笑了一聲:“怎么,不說話?”
“你以為不說話,這件事就可以這么過去了?”
“你以為不說話,就沒有人知道你是誰,更沒有人知道今天晚上你來這里想要做什么嗎?”
黑衣人的目光微微一凜:“你知道我是誰?”
對方笑道:“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有點遺憾。”
“遺憾什么?”
“聽聞簡同光乃是你們大炎王朝大名鼎鼎的儒士,一生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被譽為大炎王朝的良心。甚至,被你們的皇帝威逼誅十族的時候,也未曾退卻一步。為什么他的兒子,卻會黑衣蒙面,行雞鳴狗盜之舉呢?”
黑衣人微微一震。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當然已經沒有必要再掩飾下去,沉沉的出了一口氣,伸手將蒙在臉上的黑巾揭了下來,上前一步,走到了天窗下方。
月光,照在那樣清俊的臉上。
正是簡若丞。
雖然之前,他還酒氣滿身的躺在床上,夢囈低語,讓南煙擔心不已;而現在,他已經是眼神清明,腳步輕巧,沒有一絲醉酒的樣子。
“原來,你是裝醉。”
“裝得真像。”
對方的目光忽閃著。
簡若丞看著前方的一片黑暗,平靜的說道:“你剛剛說那些話,不是也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了嗎?”
“倓國國君,蒙克。”
另一邊的黑暗中又傳來了一聲輕笑,這一回,他倒是很爽快的走上前來,月光下,蒙克那張俊美的臉上,仍舊淺笑盈盈,一邊天生勾起的嘴角噙著的那抹笑意,在月色中,顯出了幾分邪魅。
兩個人相對,各有心思。
蒙克說道:“雖然我知道,你們一定會有什么手段,但我還真的沒想到,會是你來動手。”
“你,應該是個君子才對啊。”
簡若丞的唇線抿得很緊。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想去跟對方爭執自己到底是不是個君子,又或者,也不想去在意,蒙克在諷刺自己的“雞鳴狗盜”之舉。
他說道:“那,國君出現在這里,又是為了什么呢?”
蒙克挑了一下眉毛,抬頭看向天窗上泄下來的月光,說道:“朕說朕是來賞月的,你也不會相信吧。”
“那你——”
蒙克的臉上笑容慢慢退去,在晦暗的光線下,那張慣常淺笑盈盈的臉上,透出了一種讓人莫名戰栗的寒意。
他說道:“朕說過了,這一批鐵器,朕志在必得。”
“不僅是為了朕,也是為了——”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再看向簡若丞的時候,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絲冷笑,然后說道:“總之,如果有人想要背著朕去搞什么手段,朕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簡若丞看著他的眼睛。
沉默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國君的意思,在下明白,不過,在下今夜,也是志在必得。”
一聽到他這么說,蒙克的眼睛微微瞇起。
月光下,他的眼中透出了一點危險的光。
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他出手,簡若丞也沒有聽說過,倓國國君是否是個武道高手,但這一刻,他還是從他身上散發的氣息中,感覺到了危險。
甚至一絲近乎銳利的殺意。
蒙克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是不是就不必再說了?”
簡若丞卻突然說道:“倒也未必。”
“哦?”
“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
“交易?”聽到這兩個字,蒙克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卻又透出了一點戲謔之色,冷笑道:“我們是來做交易的,你又要跟朕做交易,這筆交易,你要怎么做?”
“不論如何,朕都要得到那批兵器。”
“難不成,你要把你的兵器交易給朕嗎?”
“有何不可?”
簡若丞反問。
這,也讓蒙克愣了一下。
他微微蹙眉,再看向簡若丞,隱隱的感覺到了這個人身上不凡的氣息,他沉了一口氣,然后說道:“明說吧,你到底要怎么樣?”
簡若丞說道:“既然國君說,你對這一批兵器志在必得,那么在下可以拱手相讓,將這筆生意讓給你。”
“哦?”
這一點,倒是讓蒙克有些意外。
他的眼睛轉了一下,腦子里轉得更快,立刻說道:“所以,你這一次上這艘船來,目的并不是真的要購買這批兵器?”
簡若丞沉默不語。
卻顯然,已經是默認了。
蒙克更是大感到詫異,皺著眉頭看著他:“那,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