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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手到擒來

  明成化二十年冬,蘇州府吳縣縣城角落里的一家小酒館內。

  盡管天色尚早,但連綿的陰雨天氣,加上呼號不斷的刺骨北風,這家原本生意就頗為冷清的小酒館里,早已經一個顧客都沒有了。

  酒館的掌柜唐廣德站在門口看了看天色,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將門板一塊一塊地裝了上去,沒了客人,就只能早早打烊了。

  關了門,將酒館里清理了一遍,天色已經十分昏暗,唐廣德端著一盞油燈,走進酒館后院的一間房內,看著正在里面認真看書的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臉上的神色也忍不住變得祥和了起來。

  他一邊往里面走,一邊怪罪似的說道:

  “光線昏暗,即便要看書,也需點一盞燈,若不然,看壞了眼睛可如何是好?”

  “我曉得了,爹爹。”

  少年脆脆地應道,眼睛卻是始終沒離開書本。

  “明年開春,我家伯虎就要參加府試了。”

  唐廣德說起這個,臉上忍不住浮現出驕傲的神色,他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說道,“盡力就好,不必太過為難自己。”

  唐伯虎轉過頭來,一臉認真地說道:“爹爹,我定能考過府試,入庠就學。”

  “好,好,我家伯虎,最是出息。”

  唐廣德笑著點了點頭,心里面卻是長長嘆了一息。

  唐廣德始祖是前涼涼州晉昌郡陵江將軍唐輝,而到了唐初,其祖唐儉跟隨李淵起兵,被封為“莒國公”,到了明代,其祖唐泰任兵部車駕主事,于土木堡之變中犧牲。

  自此家道中落,到了唐廣德這一代,只能經營小酒館。

  但讓唐廣德感到幸運的是,自己的兒子唐伯虎自小聰慧、詩文敏捷,因此他對唐伯虎抱有巨大的希望,精心培養其讀取功名,以期光宗耀祖。

  而唐伯虎也沒有讓父親失望,成化二十一年,十六歲的唐伯虎得中蘇州府試第一,入庠讀書。

  然而,天有不測之風云。

  弘治七年,唐伯虎的父親、母親、妻子、兒子和妹妹先后在這一兩年內去世,從此他孤苦一人,煢煢孑立。

  盡管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但唐伯虎并沒有放棄對科考的夢想。

  弘治十一年,繼得中蘇州府試第一之后,唐伯虎再次得中應天府鄉試第一。

  再加上唐伯虎之前詩文絕妙,一時間,唐伯虎名動天下。

  弘治十二年十月,唐伯虎打起包裹,信心十足地前往京城,準備參加明年二月的順天府會試。

  這一日傍晚,一邊游山玩水、一邊趕路的唐伯虎正準備找一間客棧下榻,忽然聽得身后有人大喊:“前方可是伯虎兄?”

  這聲音聽著很是陌生,唐伯虎有些疑惑地回頭一看,果然是一個陌生的士子。

  這士子可不像唐伯虎一般騎著一頭上了歲數的老毛驢,而是坐在一輛頗為寬敞的馬車,從掀開的車簾就可以看到,車廂里面鋪著又厚又軟的毛皮氈子,哪怕路上再是顛簸,坐在車里也很舒服。

  唐伯虎朝著對方施了一禮,問道:“在下正是唐寅,這位兄臺是?”

  “果然是伯虎兄!”

  那士子頓時大喜,連忙從馬車里跳了下來,回了一禮,笑道,“小弟徐經,伯虎兄喚我直夫即可,伯虎兄可是進京趕考?”

  唐伯虎笑了笑,說道:“正是。”

  “妙哉!”徐經撫掌大笑,這才說道,“小弟與伯虎兄一般無二!”

  兩人聊了幾句,徐經便邀請唐伯虎一同下榻客棧,唐伯虎本想婉言拒絕,但耐不住徐經一再相勸,再想想,徐經也是跟他一樣進京趕考的舉子,多接觸一下也沒什么壞處,于是便點頭應了下來。

  讓客棧小二開了兩間上房之后,徐經便設宴邀請唐伯虎一同飲酒,邊吃邊聊。

  聊著聊著,唐伯虎也大致知道了徐經的情況。

  他沒想到,這徐經居然還是個江陰“富二代”,而且還對他很崇拜。

  “伯虎兄詩畫雙絕,令人欽佩不已。”

  徐經端起酒杯,連連贊嘆,又說道,“若是這一路上有兄相伴遨游江湖直至順天,必是暢快非常。”

  從蘇州府到順天府,順江直上,自然要比走陸路安全得多,也要快得多,當然,船費自然也不會便宜。

  唐伯虎還在猶豫,徐經早已經大手一擺,對他說,費用的事你不用操心,一切我都包了!

  于是,兩人在蘇州碼頭包了一條船,一邊游山玩水、飲酒作詩,一邊朝著順天府趕去,好不愜意。

  抵達京城后,徐經便拉著唐伯虎,一同住進了客棧。

  兩個人才剛剛住進去,還沒放下行李,便聽到徐經的仆從上來稟報:

  “唐公子,門外有數位士子慕名來訪。”

  唐伯虎還沒反應過來,徐經便揮了揮手,說道:“今日便罷了,伯虎兄一路奔波,有些疲累了,讓那些士子明日再來罷。”

  仆從領命退下,去將那幾名士子打發了。

  徐經這才對唐伯虎笑道:“伯虎兄詩名滿天下,如今入京的消息泄露,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不得清凈了。”

  果然如徐經所言,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前來拜訪、宴請唐伯虎的公卿、士子不絕于日,將客棧門口的路都給堵了。

  有些人可以拒絕,有些人卻拒絕不得,幸好徐經此次入京帶了數位仆從,便全都讓他們跟在唐伯虎的身邊,三天兩頭外出接受宴請,一時間,順天府中矚目者甚眾。

  時間一晃而過,二月初九,萬眾矚目的順天府會試開考了。

  考場之外,無數考生早早地來到了這里等候著入場,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神情各異。

  有多次落榜的舉子,忐忑不安,生怕這一次再次名落孫山;也有初次應考的舉子,信心滿滿,趾高氣揚;還有些舉子,臉色發白,也不知是春寒料峭,還是擔心考砸了,站在那兒兩股戰戰。

  徐經和唐伯虎站在后面,兩個人臉上倒是異常平靜。

  徐經看了唐伯虎一眼,笑著問道:“伯虎兄,此次春闈,可有把握?”

  “手到擒來。”

  唐伯虎看著緩緩打開的考場大門,臉上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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