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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文士開弓

  火是一切力量起源,唯有它在黑暗之中綻放光明,把文明與野蠻相互連接,就像凌駕一切的神靈,無法拒絕,也無法抵抗。

  業蛾雖是來自長城外的兇獸,有著一人多高的體形和堅硬的甲殼,可當他們面對火焰撲面而來的時候,也顯得格外拘謹和畏懼。

  數百枝火油箭落在了業蛾的身上,點燃了那早已經扭曲得不成形的翅膀,灼痛了它們未被甲殼所覆蓋的關節,一些業蛾直接因為這種深入骨髓的疼痛在地上打起滾來。

  可以看見業蛾大多數并未受到什么致命傷,更多的只是因為痛楚和恐懼而瑟縮,僅僅如此。

  “與活尸相比,火的威脅已經降低了太多。”黃曜的聲音像是鐵片摩擦,銳利又冷靜。

  孫既安點了點頭,道:“恐怕只有木氏軍團的那種戰刀,才好應對。”

  他們都見過木蘭那把戰刀,大而寬闊,雖不鋒利卻可以承受大力劈砍,而且木氏家族在悠悠歷史長河之中早已經有了一套獨特的戰法,一旦展開,即便是兇獸也得飲恨當場。

  可他們手里并沒有那樣的戰刀,更沒有那么多能握住沉重戰刀的壯士。

  “守!守!守!”軍陣里的士兵們半跪在地上,滿是老繭的手握緊了盾牌與長矛,額頭上有汗水悄無聲息地滑落。

  兩輪火油箭齊射,業蛾已來到陣前,腐臭的味道宛若春天里城中亂飛的柳絮,沒頭沒腦地盡數鉆入荊吳軍的鼻腔,而后是那三對健壯的蟲足和那猙獰的口器。

  兩軍第一次碰撞,立時炸開無數的鮮血與甲殼。

  業蛾的身體根本無法用尋常道理推論,墨綠色且粘稠腥臭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陰暗。

  “啊——”在發泄一般的嘶吼之中,無數的荊吳軍把長矛狠狠地推進,再推進,直到破開甲殼,深入進業蛾的身軀,似乎是想用金鐵的冰冷凍住那股令人悚然的惡心。

  那張人臉鮮活起來,空洞的眼眶里盛滿了恐懼與怨毒,它瘋狂地搖動和嚎叫著,似乎想要從中掙脫出來。

  一名略顯稚嫩的士兵瞪著眼睛,嘴唇顫抖著,青筋根根爆起,全身的力量已經催動到了極致,卻難以再度推進。

  “嘶嘶嘶咯咯咯…”業蛾的身軀顫動起來,靠著四條有力的蟲足撐住身軀,前方的兩條蟲足宛若兩桿槍一般直接刺出,速度幾如離弦的箭。

  頃刻間,裹著鐵皮的木盾就被刺出一個空洞,而后繼續向前,破開厚厚的胸甲,鉆入了士兵的心窩!

  年輕士兵猛然張開嘴,一股鮮血從中噴涌出來,那滿是絨毛的蟲足就像是一桿長槍狠狠地貫穿了他的身體,如果不是被盾牌死死卡住,只怕這人已經被撕成兩半了。

  而年輕士兵咬著牙,正要做出最后一股力氣與之同歸于盡,抬起頭卻看見那鋒利如刀的口器正張開到了最大的程度。

  牛皮的甲胄無法抵擋天然的利刃,年輕士兵的上半身幾乎被一寸寸地咬碎了,堅硬的骨骼根本無法阻擋一分一毫,內臟更是被撕扯得到處都是。

  黃曜咬著牙望去,目之所及都是血肉模糊的景象,前排的士兵放開了長槍用刀貼著這些怪物奮力揮砍,陣線卻一點一點地被摧毀了。

  再沒有比這更糟糕的兵力對比了,一邊是完完全全的怪物,并且還在不斷地從城墻的缺口處向內涌入,根本殺之不盡。

  而黃曜這一邊,只不過是不到八百人的隊伍,軍心不穩,還要在這樣的劣勢對比之下堵住整個缺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一輪接一輪的火油箭射出,暫時遏制了業蛾的攻勢,但依舊無法他們正在一點點的推進著。

  活人的鮮血刺激了業蛾,這些本就嗜血的兇獸越發狂暴。

  正這時,業蛾群中猛然沖撞出一頭格外強壯的存在,站在廢墟的高處,震動那已經萎縮得不成樣子的翅膀,發出一種古怪的聲音。

  可以看見這頭業蛾完全不同于其他業蛾,非但身體比普通業蛾大出一圈,頭頂上更是生出了一根粗壯獨角,一雙黑眼冰冷暴戾,好像滿含著人類的憤怒情感。

  在他發出這陣聲音之后,周圍的業蛾不約而同地開始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這種聲音是從他們的震動處發出,倒會以為這是人類打寒戰時候的牙齒碰撞聲音。

  “這是…同類交流?”孫既安變色微微一變,突然明白為何這些畜生的進退看上去有那么一些軍隊的味道。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因為那個黑袍人的緣故,但現在看來,或許這些業蛾根本就是一群分工明確的種群!

  “這會不會是業蛾的蟲王?”孫既安低聲像在自言自語,“如果能殺死他,或許能擊退業蛾的攻勢。”

  “要怎么做到?”黃曜同樣也發現了那頭業蛾,但它十分聰明地和荊吳軍保持著較遠的距離,一次也沒有上前主動交戰。

  “我試試看…”孫既安的眼中頓時迸發出一股戰意。

  黃曜一瞪眼睛,看見孫既安已經猛然奪過了一名弓箭手的牛角弓,搭箭上弦,深呼吸一口氣之后,雙臂猛然撐開!

  如同一輪滿月。

  沒有幾個人見過孫既安動武,畢竟作為孫家的話事人,本沒什么親自動手的必要,只需一個眼神,多得是人愿意替他出手。

  而因為長期從文,他的氣質更像一位儒雅高貴的士族文士,而非一介武夫。

  但這一刻,孫既安拉弓的手猛然張開,強大的沖力好似撐開了他的骨骼,令他的肩膀看起來都寬闊了幾分,一雙眼精光銳利,整個人的外形也驟然拔高了幾尺,變得高大起來。

  牛角弓在他的手中艱難地掙扎呻吟著,幾乎要被崩斷,而他沉著地捕捉到了一個極點——

  孫既安松開了手,一支黑色破甲重箭穿過軍陣,如同黑鳥一般破風并發出尖銳的聲音。

  “噗哧”獨角業蛾身上的甲殼在頃刻間破裂,沉重的破甲箭勢如破竹地鉆入它的血肉,帶起一道墨綠色的血液向外飆飛。

  與此同時,孫既安的第二箭竟已離弦!

  僅僅只是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孫既安不斷地從箭手的箭袋里抽箭,將那二十枝重箭悉數射了出去!

  獨角業蛾在接踵而來的箭矢中不斷后退,一身的甲殼在孫既安可怕的箭技下根本無法抵御,那一顆“人頭”則顫抖得幾乎顯現出了殘影。

  最后兩箭,分別射中了獨角業蛾的雙眼,黑色的眼球在弓弦崩斷的那一刻應聲破裂,其中流淌出無數腥臭的墨綠色血液。

  直到這時,孫既安才低下頭,望了一眼手中已經完全廢了的牛角弓,對箭手說道:“對不住,拉壞了你這寶貴的弓…”

  箭手雖也有氣血修行,但氣血不過第二境界的他哪里見過如孫既安這般神乎其技的連珠箭,連連鞠躬道:“哪里的話,哪里的話…大人折煞小的了…”

  而孫既安也沒有再看向箭手,而是看著那頭在蟲群之中發了狂,甚至因為盲眼而撕咬起身邊同類的獨角業蛾,嘆息道:“這樣都死不了么?看來用箭真不是什么好的選擇。”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棄,而是大聲喝道:“既然用箭不行,那就上前殺他!”

  氣血全力催動之下,孫既安的臉頰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即便是隔著一點距離,周圍人也能感覺到他身體里那如同熔巖一般熾熱的力量。

  他雙腿一跺,整個人如同大鳥一般越過軍陣,向著獨角業蛾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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