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鄴城的世家大族子弟,常有一些人喜好美足,甚至還人專門花了重金逛遍整個建鄴青樓,點評哪位姑娘的足美,賞心悅目,一旦有上榜者便是身價暴漲百倍。
秦軻當然沒有這樣的癖好,在家里蔡琰時常脫了鞋光腳在沖洗得干干凈凈的地板上瘋跑,也沒覺得有什么特別。
他只是在觀察著宮本武藏的重心,試圖在把握這個異邦刀客的動作。
“我記得你的拔刀術是一絕。”秦軻握著劍突然道。
“是,我們國家的人武士,總是很崇尚一個‘藏’字,決斗前不會急于露出鋒芒,譬如猛虎捕獵之前總會匍匐一般。”宮本武藏站立的姿勢顯得有些隨意,但若仔細觀察,他握刀的手已經穩到了巔峰,就連刀尖都沒有一絲顫抖。
如同一只捕獵中尚未爆發的猛虎。
秦軻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雖然宮本武藏此刻雙刀出鞘在手中看似亮出了一切,反倒是覺得鋒芒收斂到了極點。
仿佛…下一刻就會出鞘一般。
回過神的第一時間,秦軻就意識到了不妙,耳畔是宮武雄渾的怒喝,那雙赤裸的雙腳在地上踩出的力量更是震得整個廳堂都抖了起來。
居合!秦軻眼睛里像是看見一道耀眼的白光,即便是在沒有鞘的情況下,宮本武藏依舊還是用出了拔刀術,之前內斂的鋒芒在一瞬間釋放,速度之快,宛若一道驚雷。
明明在朱然手上受了傷,但卻沒有減弱半點銳氣!
秦軻退了一步,那把刀就前進一步,秦軻再退一步,那把刀更是如影隨形地貼上了秦軻的鼻尖。
秦軻也跟著出劍,和風朝露海棠,三進之勢轉瞬即逝,卻無一劍能破那渾然天成的刀勢,于是秦軻只能再度后退,而那把刀則再度指向了他的鼻尖。
雖然沒有真正觸碰到肌膚,但秦軻卻已經感覺到鼻尖一陣刺痛,悶哼一聲,腳下的速度再度加快!
叮叮叮叮叮叮!
兩把兵器的碰撞是那般兇悍,光芒四射之間,氣流澎湃激射,割裂得兩人的衣服寸寸碎裂,秦軻的臉上也多了一道傷痕。
一進一退之間,兩人已經從廳堂的中心到了最偏的右側,秦軻的背后是一道木制的滑門,只需要再退一步,就會被他的身軀所撞毀。
但兩人驟然停下了腳步,那把可怕的刀就此停留在秦軻鼻尖前一寸的位置,沒有再前進一絲。
廳堂之中出現了一陣可怕的沉寂,就好像一切聲響都被黑暗吞噬了一般,令人不由得生出幾分寒意。
秦軻感覺到臉上的傷口有些痛,鼻尖開始逐漸滲出鮮血,速度并不很快,所以并沒有向下墜落,而是在上面凝結成了一個鮮紅色的小珠子,晶瑩剔透。
宮本武藏挪開長刀,向后退了幾步,把刀下指,臉上再度露出了微笑。
菩薩劍也斜斜地指向地板,隨后耳畔聲音再度響起,嘩啦啦地連成一片,只見廳堂之中的家具頃刻間被割裂。
椅子斷去了腳,桌子被整面的切開,墻上的掛畫上也跟著墜落,廳堂的一角也開始咔咔咔地垮塌下來。
而秦軻微微低頭,看見宮本武藏的胸口也開始不斷地淌出鮮血,原本用來封住傷口的藥膏承受不住這樣蓬勃的氣血,點點滴滴都落到地板上。
“剛剛我出了多少刀?”宮本武藏問。
秦軻思索了一會兒,“六十…不,二十三刀。”
“很好。”宮本武藏低下頭,看見自己腹部的劍傷,卻并不如何疼痛,反而是一種欣慰的笑,“你的劍法很好,剛剛那一劍,已經是是小宗師能做到的巔峰。”
秦軻當然知道自己剛剛那一劍的威力,事實上如果不是在這樣急切之中,他不會選擇用出那尚未純熟的劍招。
只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他發現無論用什么劍招,都無法阻擋宮本武藏的刀,只能冒險出手。
七進劍第六進,點蒼。
這大概是從秦軻修行七進劍以來最為樸素的一劍,但樸素不代表這一劍不強大,而是因為這一劍的劍意太盛,即使以他如今的氣血修行,依舊使得十分艱難。
點蒼山是一座秀麗的大山,不過點蒼二字取的意思,卻是點蒼山上的天的意思。
木蘭曾說這一劍的劍風,在那個人的手里曾經點破點蒼山上的一團云層,使得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中透出一縷陽光,就好似作畫人在云圖之中點出一點蒼天一般。
可這看似平常的一點,卻不知道凝聚了多少深邃的殺機與汗水。
宮本武藏就這么在秦軻的面前跪坐下來,兩把刀放在身前的地板上,雙手則按在膝蓋上方,這么看上去,他的整個人看上去好像更高大了一些。
“我的刀法,這么一會兒你應該也能看懂三成。”宮本武藏道,“雖然我知道這樣的請求有些無禮,但若是有機會,幫我找一個傳人。”
秦軻微微點了點頭,不知怎的,他覺得面前這個人也沒那么面目可憎了。
這個人剛剛戰斗時候的樣子,堂堂正正像是一個令人尊敬的武士。
宮本武藏繼續笑著道:“我此生并沒有太多機會做選擇,因為上天都已經注定了我是個無家之人。不過今夜我很滿足,能還了老爺的救命之恩,又和兩位交手,印證一生所學,心中十分寬慰。”
“不過你要小心。”他話鋒一轉,道,“今夜你不一定能活著走出去。”
秦軻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隨后卻聽見了身后熟悉的輕笑聲,有輕快的腳步聲正在向著他不斷接近。
秦軻驟然轉過頭來,正看見蔡琰像是個好奇寶寶一般看著自己,抿嘴一笑道:“怎么了,傻了?”
仿佛就像是詐尸一般,怔了一會兒的秦軻向前狂奔,拖著蔡琰就開始向著院外走去。
“你來這里做什么!危險!”秦軻有些憤怒,明明在出來之前他已經再三叮囑,但或許是因為平日里他太過縱容,在今夜這樣的局勢里,蔡琰居然還敢偷偷溜出來,還進了這戰火紛飛的地方。
“你都來了,我怎么就不能來了…”蔡琰被推搡著,腳步也因此有些凌亂,不滿地抗議道,“這種時候你就把我一個人扔在家里,你就不擔心一個人呆著會害怕!”
“你就是一混世魔王,哪里會有怕這種事情。”秦軻停下來沒好氣地道,“但今天晚上不行,我會安排人送你回去,你路上好好的,別亂跑…”
如果可以輕易被兩句話就說服,那么蔡琰也就不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蔡琰了,而且從以往看,不論是講道理還是不講道理,秦軻從來也沒有贏過這個蔡家大小姐。
但秦軻才說完一段話,聲音戛然而止,只怔怔地看著蔡琰,眼神之中分明帶上了幾分審視的意味,仿佛是小心地在觀察一個令他有些忌憚的陌生人。
“怎么了?”蔡琰疑惑地看著秦軻,又看看自己的淡紅色衣裙,“沾臟東西了?”
“沒有。”秦軻的聲音突然低沉下去,“你…真是蔡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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