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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 冠禮

  不過動身之前,兩人還需要幫著寧馨收拾些家務。

  自從張芙離開,寧馨都是一人操持家務,從洗衣做飯,到推車買米一樣不拉,這樣的生活也使得她那一雙本是嬌養的雙手變得粗糙,甚至還能看到一些微小的傷痕。

  盡管寧馨小時候出身貧寒,對這些苦楚并不陌生,可秦軻望著寧馨坐在小板凳上奮力搓著衣物的背影,總覺得自己有些虧欠于她,并且對再找一個新住處并且再請仆役好好照顧寧馨的需求更加迫切起來。

  說起來,我現在好像也還挺有錢的?秦軻低下頭洗碗的時候默算了一下這一路行來的收獲,先是諸葛宛陵給他的盤纏,他大多交給了高易水也沒有要回來,如今看這些錢估計都得被灑在稷城的各個青樓酒肆了。

  不過公輸雪在他離開的時候特地讓人送了他一只木匣子,里面碼了整整齊齊的三百金,甚至還放了幾顆珍貴的夜明珠,說是這樣的東西,方便攜帶,又能輕易地在大城里換成錢財急用——不過這財物他至今一分未動,畢竟,他一直以來都只是把自己的“贅婿”身份當成了與公輸雪的一個約定罷了。

  再加上,他這一路上又是賣獸皮又是各種原因得到的錢財也不少,如今在校事府任職,也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以后想在建鄴城里買上一間大宅院都不是難事。

  當然,他并不覺得高門豪宅有什么好的,這整個建鄴城里最大的豪宅說起來就是荊吳王宮,可他去了那么幾次,沒覺得住著有多舒服,倒是從那些只敢低著頭小步走路的下人還有龐大卻又寂寥的大殿里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如果可以,他寧肯只有一間小院,插下籬笆栽種些花花草草,再養兩只慵懶且貪吃的貓,遇上炎熱的夏日,涼風習習穿堂而過,伴隨著竹風鈴清脆的聲音,可以躺在葡萄架下面的草席上睡午覺。

  嗯,或許可以抽出一些閑工夫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信得過的人照顧照顧,這樣等離開荊吳去找神器的時候,姐姐也不至于會再出什么差錯了。

  阿布就是在他這樣一邊洗碗一邊遐想的時候進的小院,第一時間先是彬彬有禮地跟寧馨行了個禮,隨后對著秦軻有些匆匆地道:“阿軻,先別忙了,我才知道爹娘說今年建鄴城的冠禮提早了些,說是占卜選了今日,正好一同慶賀大將軍回朝,你要是再不去,只怕錄不進名冊了。”

  其實這也算是各地有的風俗,從禮法上說,男子二十而成年,就要加冠以表示成人,從即日開始,就算是有了成家立業的資格,放在天子之家,更是代表著一個人足以正式執掌國政,意義重大。

  權貴士族之家的冠禮,都是在自家祠堂自己舉行,倒是不必要牽涉外人,但平頭百姓大多不懂禮法,更弄不明白那些繁復的儀式,于是在不少地方是請當地德高望重又通曉禮法的老人們舉行儀式,為年輕人加冠。

  建鄴城就是如此。

  秦軻也是第一次看見建鄴城里的冠禮儀式,倒是沒想過居然可以舉辦的如此盛大,一路靠近居然人滿為患,甚至街頭的店鋪上都掛上了紅綢,賣糖葫蘆的小販聲音格外響亮。

  “冠禮就冠禮,這跟慶賀高長恭回朝能扯上什么關系…”秦軻看著人群實在稠密,一時間也有些無奈。

  “畢竟按照荊吳的軍制,行過冠禮的男子便可以投軍從戎了,長恭哥如今名頭這么大,自然有不少人都想著兒郎能隨軍出征建功立業吧。”阿布也是猜的,不過不離十。

  “可你沒有冠禮不還是有了軍籍?”秦軻其實對冠禮并沒有想象中期待,只是不明白為什么諸葛宛陵會這么在意這件事情,甚至那日在大殿里專門對他提了一句。

  “我們當然是不同的…”阿布苦笑著摸了摸鼻子,“太學堂的人,本就多吃一份朝廷俸祿,一旦上面征調,我們都沒有理由更沒有資格拒絕。而那些士族子弟,不少更是覺得能早日上戰場更好,若能早幾年建功,日后升遷有望,家族地位自然更是穩固了。”

  秦軻點了點頭,看向在一旁正好奇張望的蔡琰,據說她那兩位哥哥都是很早就投了軍,跟著蔡邕一直出征才有了那么高的職銜。

  幾人一路向前,好不容易才擠到了錄名的地方,秦軻和阿布出示了象征軍籍的腰牌,錄名的官員只不過是看了一眼,便猜到他們出身太學堂,恭恭敬敬地寫下了秦軻的名字。

  “你去吧,我們就不進去了。”阿布對著秦軻道。

  秦軻點了點頭,跟上那一個個同樣年輕的人們,大鼎里的火焰燒得洪亮,甚至仔細觀察還可以看見許多建鄴城官署的差役也在其中竭力地維持著秩序,只為了讓那些盛裝的老人們能夠不受打擾。

  不過秦軻卻注意到了就在他前方隔著十幾個人的位置,一個胖胖的身軀扭動著似乎怎么也無法隱藏,嘴角彎起弧度,知道這必然就是今年也要加冠的小千,而在他放眼望去,還可以看見不少太學堂的熟面孔。

  不過這場祭祀實在是有些熬人,居然一直持續一個時辰,直到太陽一直到頭頂上,終于才結束一切祭祀,并且以各家的長輩也開始在老人們的指點之下,開始為自己自家的后輩戴冠。

  也是到這個時候,秦軻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沒有什么親屬長輩…

  “這下丟人了,我出門之前還強行逼著姐姐休息,不讓她來,現在倒好,話說回來,阿布怎么也沒提醒我…”秦軻捂著頭,心想難怪出門前寧馨欲言又止。

  這時候,一位主持儀式老人走了過來,看見秦軻孤零零一個人地站著,立刻眼睛一瞪:“何事啊?你家長輩呢?都什么時候了還磨磨蹭蹭,一會兒還有下一批人要加冠呢。人生大事這般不重視,成何體統…”

  秦軻也沒預料到自己會被劈頭蓋臉一陣訓斥,一時間張了張嘴,又覺得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是思索著自己是不是索性離開,反正加冠這事兒不過就是走個過場,沒理由非得弄得那么隆重。

  但偏偏老人看著秦軻這默不作聲的樣子,更是表現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甚至引經據典,逐漸開始把秦軻和他的長輩說成有辱建鄴城風貌的代表了。

  聲音漸大,連一些無關的人也被吸引了目光,前面的小千瞪著眼睛發現被罵的居然是秦軻,面色古怪,卻又不敢動彈。

  秦軻自認自己脾氣還不錯,但不代表他能一直忍受這個老人不停地斥責,捏了捏拳頭又不可能做什么,只能搖頭嘆息一聲,準備干脆利落地轉身離去。

  本該如此吧…家人什么的…

  然而一個平靜的聲音緩緩地響了起來。

  “等一等。”那個人說。

  等到秦軻再度轉過頭的時候,那個老人已經不再訓斥了,甚至站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來,瞪大的眼睛好像快要從眼眶里掉出來一般,而嘴里發出的“嗬…嗬”聲更讓人感覺他似乎在下一刻就要直接倒地當場暴斃。

  不過秦軻看著那個身穿黑色長衫的身影,卻莫名覺得老人的行為再正常不過。

  “丞…丞…”明明只是因為建鄴城的內事見過一次,老人卻十分謙恭地將眼前這個人的樣子銘刻進了心中,如果不是他很快意識到此地不宜大肆宣揚此人的到來,恐怕自己這一雙膝蓋早已彎曲跪拜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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