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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 啊,青春

  寒冬里落水,第一時間肯定是要換上干透溫暖的衣服,以免寒氣入侵,凍出什么毛病。

  秦軻此刻并沒有去換衣服,渾身依然濕漉漉的,但他沒有覺得冷,反而腦門上不斷地滲出汗珠來,一方面是因為他正在撥弄爐子里的炭火,另外一方面…他身旁的屏風后,正有一個窈窕的身影褪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時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本就是蔡琰的房間,所以換衣服對于蔡琰來說再正常不過,但秦軻感覺自己有些多余。

  只是這種時候,秦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離開,還是應該繼續等待,他已盡量控制自己的視線不要往那個方向瞟,終究還是在眼角之間瞄見了屏風上那道顯得十分誘人的輪廓,不由咳嗽了幾聲,好幾次都用了最快的速度移開目光。

  說起來,這樣的事情也不算第一次了,當初他們常常露宿山野,每回洗澡的時候她都會讓自己幫著在外面望風。

  蔡琰似乎對他擁有莫名的信任,這樣的信任常常讓秦軻心中有些喜悅,卻也讓他感覺到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不敢有任何越矩的舉動。

  干草的火焰逐漸褪去,木炭在爐子里開始亮起紅色的光芒,并發出清脆的“噼啪”聲,整個屋子都充斥著濃濃的暖意。

  蔡琰終于換好了衣服,擦著濕漉漉的長發從屏風后走了出來,看見傻愣愣坐著的秦軻,不由得噗哧一笑,道:“你怎么還沒走呀,我還以為你生完火就走了呢。”

  秦軻這才愣了愣,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隨后立刻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樣起身道:“我…烤烤火…我這就走了…”

  “好啦,逗你玩的。”蔡琰嘻嘻笑著喊住秦軻,從一旁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下,“這兒的柜子里也有你能穿的衣服,大概是盧府的下人們準備的,你也先去換了吧。外面很冷,別總仗著有點氣血修行就不顧冷熱了。”

  “哦…噢…”聽蔡琰這么說,秦軻含糊地應了幾聲,隨后接過了蔡琰手中的衣服,鉆到了屏風后面。

  看到秦軻穿著一身干爽的衣服走出屏風,坐在爐火前正烘烤著小手的蔡琰頓時笑了起來:“你現在好像個祭祀臺上跳大神的巫師。”

  “是么?”秦軻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也跟著笑了起來,“是有點像。估計這些衣服是盧夫子給他的病人們穿的,為了方便下針,于是衣服自然做得寬大。”

  秦軻也沒有在乎太多,只是跟蔡琰一起坐在爐火的邊上,雙手在炭火上烘烤著。

  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雪,有寒風呼嘯嗚咽著,但兩人在爐火前卻感覺溫暖如春,配上一壺溫過的米酒,那股來自冰冷湖水中的寒意也逐漸消散了。

  兩人一邊喝著米酒,一邊說著閑話,自然也提到了剛剛落水的事情,這時候蔡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站了起來。

  在秦軻不解的目光之中,她從濕透的衣服里翻了翻,眼睛一亮道:“找到了。”

  直到蔡琰把手中的東西遞來,秦軻才發現這居然是那紫色水草的根系,上面還滴落著水珠,根須鮮活而又散亂。

  “怎么樣,我厲害吧?”蔡琰得意地道:“剛剛我落水的時候,想想既然都掉下來了,索性就往下鉆了一些,把那塊石頭翻開,拔出了這棵藥材。”

  秦軻也沒想到在那樣的狀況下居然還能想到草藥,哭笑不得地嘆道:“真不知道說你什么好,那種時候你不先擔心自己的安危,卻還記得采這草藥,真出事了可怎么辦。”

  “哪里有那么容易出事?我又不是那些柔柔弱弱的官家小姐。她們還在閨房里做女紅的時候,我就在校場打馬球、開弓射箭了。當初跟我一起打馬球的男孩子們,都得管我叫姐呢。”說起以前的事情,蔡琰立即眉飛色舞起來,“說起騎馬,你不是還不如我么?”

  秦軻聽著她細數那些事情,笑著道:“那是,蔡女俠豈是普通官家小姐能比的。”

  “你那時候也太慌了,居然直接跳下來了,我哪里有那么沒用,還需要你來救我上岸?”蔡琰撇撇嘴道:“而且看你那手忙腳亂的樣子,哪里像個快要進入小宗師境界的高手。”

  秦軻搖搖頭:“這跟小宗師有什么關系,何況我也從沒覺得自己是高手,像高長恭、仲夫子、公輸般他們才是真正的高手呢,小宗師算什么。”

  蔡琰白了他一眼,“小宗師境界已經不錯啦。我以前經常溜到軍中玩兒,在軍中,小宗師境界的高手基本都得是將官了,若再有些軍功,做個將軍也算不得什么。像我兩個哥哥,他們也是小宗師修為,立過幾樁大功后,國主直接破格提拔他們為將軍。說到底,宗師境界天下一共也才多少人?單說荊吳,除了高長恭、黃漢升之外,你還能說出誰的名字?”

  “唔…是說不上什么名字…不過第一次知道黃老居然也是宗師高手的時候,我真的吃了一驚,可能是我在太學堂的時候見過他太多次了吧?見得多了,反倒沒那種距離感了。”

  “所以說,你就是不自信。”蔡琰伸出指頭,戳了戳秦軻的臉頰,咯咯地笑了起來,“不過…就我這么看你,也怎么也沒覺得你是個什么高手,一點都沒有我哥哥他們那種風范,倒像…”

  “像什么?”

  “一個呆子。”蔡琰笑聲更大了,“還是很呆很呆的呆子。”

  秦軻扯了扯嘴角,卻也沒有怎么反駁,靜靜地坐著看蔡琰一邊笑一邊伸懶腰。

  因為屋子里生了火,蔡琰便沒有如之前一般穿得厚重。

  沒有了籠罩在外面的狍子和披肩后,一身貼身女裙使得她的身體線條得到了最好的釋放。

  她一雙腳縮在裙裾之中微微晃悠著,順著向上看則是纖細的腰肢以及在上方裸露的精致鎖骨。依舊微濕的長發披撒在肩膀上,襯得脖頸越發白皙。

  她雙手按在長凳子上,身體微微前傾,像是一只慵懶的貓兒,紅潤的耳垂帶著某種誘人的味道,臉上的笑容在米酒作用下顯得越發嫵媚。

  秦軻覺得有些口干,于是他仰頭把杯子里的米酒一口氣全灌了下去。

  微甜的液體順著喉嚨不斷向下,一陣莫名的急切感跟著酒液釋放的暖流一起升騰了起來。

  “怎么了?突然這么豪爽。”蔡琰搖晃著雙腿,笑瞇瞇也跟著秦軻一般把杯中的米酒一飲而盡。

  秦軻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神熾熱成什么樣,連蔡琰與他一對視都不再說話,只怔怔地愣住了。

  “蔡…琰…”秦軻費勁地說出這兩個字,只覺得劇烈的心跳讓他難以呼吸,終于下定決心向前小心地試探著,向著蔡琰靠近,再靠近…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的嘴唇一熱,腦中頓時好像炸開了一個炮仗,僅存的一絲理智卻很不應景地犯著嘀咕:我明明沒還沒碰到吧?

  秦軻無疑是有些震驚的,所以他瞪大了眼睛,屋里的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兩個人居然都沒再做出任何動作。

  過了大約幾個呼吸的時間,蔡琰似乎終于找回了自我,一雙手抬到了秦軻的肩膀上,秦軻正想擁住她的身軀讓兩人離得更近一些,她卻猛地推開了秦軻。

  “你還想做什么?”蔡琰雙手抱起自己的胳膊,微微往后挪了挪。

  被推開后的秦軻一時有些迷糊,但他很快回過神來,回想起自己剛剛的行為,心下立刻驚慌起來。

  他趕忙也向后拉開了距離,滿臉通紅地舉起雙手向蔡琰解釋道:“我…那個…我就是…有點…那什么來著…”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舉動對于一個姑娘家有多么冒犯。

  盡管平日里蔡琰有著一種不拘小節的俠氣,不會在意一些小小的接觸,然而他剛剛的眼神和舉動,顯然有些逾越了。

  秦軻你個呆子,你真的瘋了,居然敢去親蔡琰,她說得沒錯,你就是個呆子…

  在心里,秦軻已經把自己罵了一遍又一遍,可在蔡琰面前,他卻只能低著頭紅著臉,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支支吾吾。

  他不知道蔡琰今后會怎樣看待他。

  是否還能寄予如以前那般的信任,視自己如最好的朋友?還是說,她會直接跟自己一刀兩斷,從此離開自己?

  “我錯了…對不起…”想到這些事情,秦軻頓時沮喪起來,“我現在就走。”

  說完,他咬了咬牙,轉身準備自己推門離開。

  “站住,誰讓你走了。”正在這時候,蔡琰清冷的聲音卻傳了過來,她重新把腳套進鞋里,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了秦軻的身后,“事情都發生了,你以為現在一走了之就能解決?”

  秦軻轉過身,眼眶微紅道:“對不起…”

  “又是這一句。”蔡琰聲音中聽不出喜怒,平靜得可怕,“你除了這一句,你還會說別的么?把頭抬起來,看我,別好像又是我欺負了你一樣,你剛才不是還挺豪情的么?”

  “那我要怎么說…”

  秦軻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做,才能彌補之前的錯失。

  蔡琰注視著秦軻,目光像是要把他穿透一般,少頃,她終于嘆息了一聲:“笨蛋。”

  她走上前一步,雙手攬住了秦軻的肩膀,微微踮起腳尖。

  之前的場景再度重現,秦軻也再一次瞪大了眼睛,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剛才自己的動作明明很慢,那一吻卻來得有些猝不及防了。

  兩個人靜止在那里,門外寒風呼嘯,門內溫暖如春。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春日里的花田,周身一瞬間綻放出了數不盡的鮮花,他們全身都淹沒于一片爛漫的花海…

  四目相對,蔡琰臉頰上的緋紅也更加濃了一些,許久,她抱怨道:“你是要憋死我么?你們修行氣血的人氣息也太長了,跟老烏龜似的。”

  “呵…”秦軻癡癡傻傻地看著蔡琰,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只一個勁傻笑。

  蔡琰皺眉看他,又重復著之前說過的那一句:“笨蛋,真是笨蛋。”

  頓了頓,她又悠然自得地抱起雙臂,道:“總歸還是我欺負了你,以后凡事都得我說了算。”

  “唔,好,好。”秦軻攬著她的腰肢,輕輕喊道:“蔡琰…”

  “干嘛。”蔡琰靠在秦軻的肩膀上,一只手撥弄著耳邊散亂的鬢發。

  “我以后是不是也能這樣抱你?”

  話語帶著溫熱的氣流,穿過發梢,讓蔡琰的耳朵有些癢癢,于是她咯咯笑著,說道:“那要看我心情,心情好,隨便你抱,哪天惹了我不樂意了,那你最好能走多遠走多遠,別讓我再看見你。”

  似乎是因為這一番宣言頗有幾分氣勢,甚至有那么點女山大王的感覺,于是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當然,本姑娘現在心情還不錯。”

  兩顆心臟緩緩跳動著,似乎變得越來越合拍,好像彼此找到了一個相同的頻率,一起歡欣雀躍著。

  爐火噼啪作響,秦軻撥弄著炭火,在其中又撒下幾塊木炭,看著它們在火盆之中逐漸被染上紅色,他微微笑了起來。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卻逐漸僵硬起來。

  因為蔡琰開始發問了。

  “剛剛…跟公輸雪比起來如何?”蔡琰側著把頭放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瞇著眼睛,突然慵懶地問道。

  秦軻渾身一顫,聲音也跟著飄忽起來:“我和她…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還是說你以為我真的是個傻子,應該什么都不知道?”

  蔡琰輕哼一聲,雙手突然按住了秦軻的肩膀,她假意板著臉道:“坐好!別亂動。”

  秦軻立即挺直了脊背,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盡量讓自己的眼神真誠無比:“那一次我也不知道她會突然湊上來的,我發誓!她比你動作還快,我根本來不及躲,而且,而且只有那一次,就一次…真的。”

  秦軻的聲音小了下去,但他還在努力地模仿小雞啄米,恨不得把腦袋點到肚子上,他也知道自己的解釋實在有些掩耳盜鈴,既然有一次,那么一次和兩次三次似乎并沒有什么區別。

  “我是問你的感覺,你跟我說那么多有的沒的做什么?”蔡琰帶著幾分逼問的語氣,“還是說,你其實還有什么瞞著我?”

  “我…”秦軻一時沉默,整個身子好像掉進了冰窟窿,他知道自己和公輸雪同住一間房就已經十分不妥,誰會相信他能在那么多個夜晚一直堅守本心?

  無法回答,于是他低下了頭,像個打了敗仗的將軍。

  蔡琰的雙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聽到蔡琰輕聲道:“算了,反正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了,往后到死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知不知道?”

  “知道。”秦軻用力地點頭道。

  蔡琰的眼底突然露出幾分狡黠,忍不住偷笑道:“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公輸雪和你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只不過稍稍詐你一下,沒想到你一句話就全招了,果真是個大笨蛋…”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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