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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 都是病人

  “可當年的事情,該了結的都已經了結,巨子這一次不是還提拔了他的后輩去行州做郡守么?”

  仲夫子搖頭嘆息,在他看來,盧越人終歸還是對朝堂的事情缺乏了解,所以繼續解釋道:“公輸家和他是不同的兩件事情。巨子提拔公輸家,是看重公輸雪的才能,并非是為了討好他。而他此番來稷城,自然等同于和公輸家斷了聯系。他本就是宗師境界的高手,更是當年稷上學宮的機關術總教習,我們不能對其視而不見。”

  “可他依舊是我診治的病人,你應該知道我的規矩。”盧越人沉重道:“朝堂之事,我管不了,也不會管。”

  整個稷上學宮里,上至總教習,下至學子們,都知道盧夫子是個閑散人,平日里的愛好不過兩樣,第一樣是就呆在稷上學宮里研習醫術,第二樣則是是帶著弟子出游,找些世上的少有的藥材。

  因為對醫術的癡迷,他甚至把巨子送的宅邸花園整個給鏟平種上了藥材,倒是惹來了不少人的非議。

  而對于朝政,他從來都是絕口不提,甚至還教導弟子和后輩們說:“我醫家中人,學的是救死扶傷之術,求的是普濟蒼生之德,若一心追名逐利趨炎附勢,倒不如早些扔掉藥箱,改去學些權謀之術好用一些。”

  他是這么說的,自然也是這么做的,不論是面對巨子還是仲夫子,都是一樣的說辭。

  仲夫子當然也知道盧越人的性格,甚至今夜他之所以行此下策,也跟盧越人這種態度有關,若說盧越人真的關心國事,或許兩人大可以商量著做事,自然不必鬧到如此地步。

  他看了一眼弟子們,隨后把目光轉移到那一棟小樓上,深深地凝望著:“盧夫子,是不同意我的做法了?”

  “你早就知道結果,何必要問我?”盧越人帶著淡淡的嘲諷說道:“我向來認為,醫者,不能心存雜念,更不能有私心,若是守不住這一點,就不配做一個醫者。仲夫子有心匡扶天下,教化萬民,這是好事,我向來敬佩,只可惜我不過是個小人物,讓仲夫子失望了。”

  稷上學宮醫家總教習,自然不可能是小人物,但既然他這樣說,自然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仲夫子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但也知道自己同樣沒法子指責盧越人,畢竟稷上學宮的人們來去自由,不論是有何種想法,都合乎情理。但他既為墨家朝臣,就必須做一些該做的事情。

  “那…只能是得罪了。”仲夫子輕聲嘆息道:“雖非我所愿,但此事關系墨家安危,吾等皆是不得已而為之,日后定當攜眾弟子來向盧夫子請罪。”

  說完,他緩緩地站了起來,偉岸的身材像是一座緩緩崛起的高山,眼睛里的光芒也越發堅定,甚至從眼底已經透露出幾分淡淡的金色,這是他深厚的精神修為所呈現出來的光芒。

  其實在王玄微成圣逝去之前,他才是墨家最頂尖的精神修行高手,誰也不知道他已經走到了哪一步,或許他隨時可以跨出那一步,只在一念之間。

  只是這時,盧越人望著仲夫子高大身影卻顯出了幾分玩味的笑容,道:“可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仲夫子來我府邸找公輸般,為何要來這座小樓?”

  仲夫子微微皺眉,似乎察覺到了盧越人的言下之意,沉重地問道:“盧夫子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要找公輸般不錯,但公輸般早已經在三天之前離開了我的府邸,你的消息還是晚了一步,即便今夜你和你帶來的人翻遍我的府邸,恐怕也不可能再憑空找出一個公輸般來。”盧夫子靜靜地道。

  “不可能。”仲夫子略微變了臉色,銳利的眼神好似是想要在盧越人的神情中看出什么破綻,“可我分明感知到小樓里…”

  “小樓里確實有一位病人不錯。”盧夫子打斷他道:“但夫子緣何認為那個人就是公輸般呢?在我看來,夫子應該沒有任何理由對付他才是。”

  一陣涼風微微吹在仲夫子的身上,冰涼的月光在他的胸口像是結了一層霜。

  仲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重地開口喊道:“曾輿!”

  “在,夫子。”曾輿聽到仲夫子的聲音,下意識握緊了腰間的大直劍劍柄。

  “你帶人進小樓。”仲夫子此刻的心情頗不平靜,甚至就連聲音也比平日里粗了不少,隨后甚至他猛然一拂袖,轉身走出涼亭,“罷了,我親自去。”

  小樓里仍然寧靜如夜,并沒有點亮燭火的房間里,阿布和四名青州鬼騎死死地守在高長恭的床榻胖,大戟和短槍像是聳立在黑暗之中的尖塔,沒有絲毫的搖晃。

  而好不容易從外界摸進小樓的秦軻則是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靜靜地休息。

  和曾輿那場打斗,他的氣血已經耗了大半,如果不是強撐著一口氣,他甚至都懷疑自己能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摸進小樓。

  但事實證明他的隱匿身法比他自己想象得還要管用一些,另外一方面,這些儒家的學子們雖然實力強勁,終究不是特別擅長暗夜潛入的事情,所以當他從黑暗之中繞路掠過高墻,直上小樓的屋檐,居然沒有被旁人察覺。

  當然,如果仲夫子還把精神感知放在這里,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似乎相比較成圣之前的王玄微,這位仲夫子在精神感知方面還要更強一些,非但白天在稷上學宮之中可以察覺到他的偷聽,夜里還能輕易地抓到他藏身的位置…

  這些人都是怪物啊!

  秦軻心里這么想著,同時心情也變得越發沉重,若是這樣一個怪物從門外進來,自己這邊要怎么抵御?不,以高長恭這樣的情況,就算是仲夫子沒有來,他們幾個人也不可能面對那么對高手。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想跟他們開個玩笑,這房里的所有人仍然對外面情勢的變化毫無知覺。

  秦軻兩次在仲夫子面前受挫后,已經不敢再用風視之術去窺視有關于仲夫子的一切,也因此錯過了他與盧越人短暫卻又十分重要的談話,否則他現在大可以坦誠地等待仲夫子帶著人進門,而不必擔心高長恭會受什么傷害。

  小樓的階梯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有好幾人正在邁著穩健的步伐一步步向上,不斷地…向這里靠近。

  秦軻感覺自己的心臟頓時被揪緊了,睜開眼睛的同時,一只手已經把菩薩劍出鞘,對準了房間的門。

  與此同時,他也能感覺到阿布和四名青州鬼騎沉重的呼吸聲,可他們沒有一人后退,雙眼之中似乎已經沒有死亡,只有至死方休的戰意。

  “我可不怎么想死在這里。”秦軻咕噥了一聲,卻也知道這種事情不由得自己,同時把纏著布條的手再握緊了幾分,渾厚的氣血聽從他的意志,噴薄而出,灌入每一條經脈,使得他重新充滿了力量。

  不想死,但不代表不敢死。

  從離開稻香村之后,他有了更多值得為之守護的東西,不單單是師父,還有阿布、蔡琰、高易水…甚至是高長恭,所以他必須更加勇敢,哪怕是面對強敵,也再不愿意退讓半分。

  腳步聲終于近了,僅僅只是隔著一層并不厚實的木門,那個人似乎在門外等待著什么,又像是在做什么思考。

  秦軻感覺到自己砰砰跳動的心臟,菩薩劍已經與手臂連成了一條線,好像兩者之間已經生出了血肉,彼此成為了對方身體的一部分。

  而就在門微微裂開一條縫的同時,秦軻猛然地一聲喝,已經一劍刺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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