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忘了你…”男子平靜地站著,身上的儒雅的氣息逐漸淡化,眼神轉到武庭臉上,突然冷厲如一把鋼刀,他的聲音不緊不慢:“你剛剛說,是誰的爹?”
“你娘的…”武庭已經隱約地猜到面前這個男子的修為,只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運氣差到如此地步,在一聲叫罵后,抬起另外一只手,再度向著男子的臉上砍了下去!
下一刻,武庭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得雙腿懸空,他感覺到腹部就像像是被大錘狠狠地擊中了一般,一股苦水從他的嘴里吐了出來,當他的雙腿再度接觸到地面時,卻已經無法在支撐起他的身體,他整個人跪倒在了男子的面前,佝僂著,就像是一條被被抽干力量了的老狗。
而男子居高臨下,冷冷地望著他,道:“剛剛是第二次。先是辱及家父,后又辱及家母。你說,你該當何罪?”
他的聲音并不怎么響亮,但當他說出來的時候,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他站在那里,看待武庭如一條狼狽的野狗,就已經令人望而生畏。
武庭臉上的羅剎面具已經在剛剛那一擊之中歪斜沾染上了他嘔吐出來的酸水,原本兇神惡煞的形象現在看起來倒是顯得有幾分滑稽和凄慘。
他一把揭掉面具扔到一邊,這樣的動作又讓他的小腹抽痛了一下他,悶哼一聲,道:“想不到一個破了三境的高手也會欺負我這樣的小蝦米。”
男子微微冷笑:“怎么,你不服?”
“換成是你,你會服?”武庭咬著牙道,“老子是打不過你,可你如果不是靠著家世有了這一身好修為,怎么可能贏過我?”
男子搖了搖頭,有幾分不屑地笑道:“我的修為確實有幾分倚仗家世,但你想以此激我大可不必,出生、地位這種事情,本就不由人定,而是由天定。我生在富貴之家,這也不是我能選擇的,更談不上有錯,王侯將相,同樣也是雨打風吹,世人沉沉浮浮,誰又能說得清楚?”
他冷眼看著武庭,道:“但既然你惹到了我的頭上,有此結果,也是你咎由自取,你也不必裝什么好人,至少從你動手來看,你手上沾的血絕不算少,如果我沒有這身修為,剛剛就該死在你的斧下。你要殺我,難不成我還得逢迎你不成?”
武庭神色變換了幾次,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他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從面前這名男子手上逃脫出去,左右是死,不如死得壯烈一些,他抬起頭,看著男子道:“廢話少數,要殺就殺,你也不必假惺惺的在這里裝。我今天栽了,是我運氣不好,二十年后,老子還是一條好漢,到時候非殺了你不可!”
“放狠話?”男子搖了搖頭,“可惜,人死后之事,從未有人知道過,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你走吧,我不殺你。”
“你…不殺我?”武庭愣了愣,狐疑道,“你不是在騙我吧?嘿,老子在江湖打滾多年,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什么一諾千金,都是屁話!說不定老子一轉頭,你的殺招就來了…”
男子失笑道:“我殺你,還需要你轉過頭去?”
他把目光放到秦軻身上,又放到蔡燕身上,停滯了幾息時間,拂袖道:“若換成是別的時候,你早已經死了。但今天有我至親之人在場,我不想讓她看見我手上沾血,趁我還沒有改主意之前,你最好早些走,不然到時候走不成了,你可得后悔。”
武庭眼神凝重,仔細地打量著男子,似乎是想要從他的表情里找出幾分虛偽來,然而找了許久,他也沒感覺到男子是在騙他。
難不成這家伙,真打算放自己走?
不對,這種士族貴胄,整日在城內瀟灑,一生未必能上陣一次,只怕他是根本不敢殺人,所以才說這些漂亮話放自己一馬。
想到這里,武庭狠狠地一咬牙,十分光棍地站了起來,反正在江湖上混,就沒在乎過面子這種事。
男人有血性是好事,可若是滿腦子只剩下血性,不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那就是愚蠢了。
當山匪這么多年,他很清楚一件事情:只要人活著,總比死了強。
他一拱手,哼聲道:“別指望我會謝你!”
隨后他捂著小腹一瘸一拐地從小巷的另外一頭逐漸遠去——他現在身體里氣血翻騰得厲害,剛剛與秦軻交手,他避開了秦軻在他丹田的一戳,靠的是他多年修行的經驗,但與男子交手,境界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壤,不是輕易可以彌補的。
男子也不去計較,有失他的身份。邁開腳步走近秦軻,上下打量了一眼,道:“這位是…”
“是出身墨家的秦軻。”蔡燕搶先一步回答,順勢把秦軻拉到身后,倒像是一只護崽的母雞,“秦軻,這是我哥哥,他叫蔡襄。”
蔡襄哭笑不得地看著蔡燕,道:“你擋著做什么,我難道還要害他不成?”
“那誰知道。萬一爹讓你把跟我說過話的人都好好打一頓,不讓他們再跟我來往怎么辦。”蔡燕翻了個白眼,在他的兄長面前,他的聲音總帶著幾分任性,好像他不是剛才那個瀟灑不羈的才子,而只是一個整日恨不得騎到兄長脖子上去的小弟弟…好像還有那么點女子撒嬌的意思?
秦軻看著蔡燕的側臉,心想這個角度看來,倒是越發雌雄難辨了。
蔡襄輕輕笑道:“爹又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哪里有你說得這么可怕,跟你說過話的人都打一遍,那他成什么人了?我又成什么人了?蔡家還不得在定安城被人笑掉大牙?”
“這位,秦小兄弟是吧。”蔡襄看了看秦軻,目光先是審視了一番他身上顯得樸素的棉布衣服,只是覺得這個少年雖然穿著并不怎么出彩,但身上卻自有一股從權貴之地染上的氣息,面對自己他也沒有驚慌,眼神平靜,好像自己在他面前,并不顯得如何特殊。
他微微皺眉,又把目光放到了他手上的菩薩劍上。
“秦小兄弟,不知道我是否可以看看你的劍?”蔡襄眼皮一跳,慌忙輕聲詢問。
秦軻低頭看了一眼菩薩,猶豫了一會兒之后,還是搖了搖頭,道:“抱歉,這是家傳的,家里人說我就算是死,也不能把這把劍交到別人手里。”
“是嗎。”既然話說到這份上,以蔡襄的身份,自然不好強逼,“那就不必了,我只是看見這把劍的劍鞘上刻著佛家的句子,有些好奇罷了。既然如此,能問問這柄劍名字叫什么嗎?”
秦軻看著蔡襄,這一次他倒是沒有拒絕,高長恭說,菩薩劍從改了名之后,從未出現在世人眼前,即使是荊吳,也只有諸葛宛陵、黃漢升知道他存著這柄劍,所以說說也無妨:“劍名,菩薩。”
“菩薩?”蔡襄遠遠地看著劍鞘,沒想出什么來,只是笑了笑,道,“好名字。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想必鑄造此劍的是位仁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