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抽刀而出的動作一氣呵成,而在秦軻的眼中,那柄戰刀已然變成了一道迅猛的雷光。
他從未想過這樣沉重的戰刀卻能揮舞出這樣宛如天際流光一般的感覺,可他立刻意識到,這戰刀并不是在自己的面前演示什么,而是就這么直直地,向著他斬了過來!
他的手上只有那柄長劍,他就連劍鞘都來不及取下,風視之術已經在一瞬間展開,呼嘯的風聲灌滿他的耳膜,長劍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和戰刀撞擊在了一起。
秦軻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與震蕩涌向自己的右臂,他身體猛然一顫,幾乎握不住長劍!
咬了咬牙,他雙臂握劍,總算勉強穩定住了自己顫抖的右手。
然而劍上的力量仍然沒有消退,反而越來越大!
秦軻想要后退。
但他不能后退。
他站在船頭,他的身后是那寬闊的河道,雖然他并不算是個旱鴨子,可大船仍然在破浪前行,如果他這種時候跳下去,只怕根本到不了水面,就會被大船的穿透狠狠地撞得骨骼斷裂。
他聽見了木蘭冷漠的聲音:“進。”
秦軻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識地認為她是要自己向前,可戰刀仍然牢牢地壓制著他的長劍,那股力量就猶如海潮拍打著他的雙臂,最終一直壓制著他的雙臂到了下巴處。戰刀粗獷的刀面與刀鋒在他的眼前放大到了十分精細的程度。
長劍上的刀鞘終于承受不住這股巨大的震動,寸寸碎裂,而長劍并不是什么名刃,在這樣的力量之下,劍刃上也崩裂出了一個口子。
進?如何進?
高長恭瞇著眼睛,似乎想要看清楚這一刀中蘊含的氣勢,與秦軻不同,他的聽力或許做不到秦軻以風視之術那般精細,可氣血運行對于他來說早已經滲透骨髓,加上他那遠超他人的眼力,他已經能感覺木蘭在這一招上雖然只出了兩成力量,但一身氣血卻全數被激發,在體內如狂龍般奔走。
以她的實力,竟然還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高長恭若有所思。
一聲低吼,秦軻全身的氣血終于在一段時間的蓄勢,拔高到了最高程度,他感覺到滾燙的熱血在體內變成了熾熱巖漿,他的周身皮膚也呈現出幾分鮮紅。
他艱難地抬腿,右腳猛然地跺在了甲板上,手上長劍斜斜地帶偏了戰刀,而后他向前,竟然是借著這樣一個短暫的實際,猛然向前!
“嘭”地一聲。
秦軻整個人仰天倒了下去。
胸膛劇烈的起伏,秦軻感覺自己的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塊石頭,呼吸困難,而他心臟的跳動足以震動腦髓,讓他整個人帶著幾分暈暈的感覺。
他看著蔚藍的天際,卻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會中了木蘭那看起來簡單至極,卻根本無法躲避的一刀的。好在木蘭用的是刀背,如果是用刀刃,只怕他現在早已經如那被蘇定方劈裂的山賊一般,變成了兩截。
“起來。”木蘭淡淡地道。
秦軻有些艱難地從甲板上爬了起來,有些疲倦地看著木蘭,手上長劍成了他的拐杖,劍尖微微地刺如甲板木料中。
然而木蘭的第二刀又到了!
“沒完了!”震驚之下,秦軻怪叫一聲,但感覺木蘭這根本不像是開玩笑的一刀,他趕忙地舉起長劍。
仍然是那沉重得超乎想象的力量,只不過這一次木蘭的動作與之前又有些不同,只不過秦軻在這種時候也沒空去關注木蘭的出招,他只能是憑借本能地抵擋著著一刀。
劍與刀再度相交。
強烈的震蕩讓秦軻的虎口崩裂,流下粘稠的血液。戰刀上附帶的力量簡直就像是山洪暴發,他甚至懷疑木蘭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這哪里像是在教自己東西?
“進。”木蘭再度道。
“進…進你個頭…”秦軻咬牙道。
但他仍然用力地架開了快要斬進他肩膀的戰刀,他再度想要向前踏出一步,然而足下卻紋絲不動。
并不是他不想動,而是僅僅只是在這一瞬,戰刀就已經順著他的力量,停留在了他的雙眼之前。
秦軻瞪大眼睛,然后因為驚駭一屁股坐在地上。
“去纏一圈麻布,休息一炷香時間,接著來。”木蘭平靜看著他,隨后一個轉身,就向著船艙內走去。
高長恭站在原地,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秦軻,笑著道:“雖然我很同情你,不過這種時候,你還是趕緊去把自己手上的傷給處理好吧。她我可是知道的,真動起手來從來不留情分。”
秦軻喘著氣,失神地看著木蘭的背影,還要繼續?光這兩刀自己就已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真的不是想折騰死自己吧?
于是接下來兩天,秦軻又有了新的功課。
切魚生倒是不用他再做了,至于舉戰刀,每次他吃下木蘭兩刀之后,基本上也就全身脫力了,就是想做也做不了。但他現在反而開始懷念起之前切切魚生站站馬步的日子,雖然疲倦,可至少不會如現在這樣驚險。
木蘭握著戰刀的狀態,遠遠比蘇定方更可怕。如果說蘇定方用戰刀是勢大力沉,那么木蘭無疑要比更上數級臺階,她已經不再拘泥于戰刀基本的重量,當她劈出的時候,幾乎是隨心所欲的,當她的目光落到何處,她的戰刀就已經到了。
那種速度,秦軻要跟上都很吃力,而那上面的力量,更是讓他的虎口傷口剛愈合一些就崩裂開來,直到后面,他一天之內就需要更換兩次麻布,否則上面的血液與傷口如果與麻布粘連在一起,后續處理會麻煩許多。
“木大將軍也太認真了一些。教你東西何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坐在艙房內,秦軻難得地獲得了一些休息的時間,在木蘭看過之后,認為的他的手傷實在過重了一些,如果繼續,難免會留下病根,特許他歇息一天。
張芙坐在椅子上,手上的瓷瓶倒出淡黃色的粉末。
粉末剛剛觸及到秦軻的虎口,秦軻的眉頭就抖了一下,這金創藥雖然效果很好,但就是…疼了一些,這讓他回想起當初在河邊抓大螃蟹然后被鉗子用力夾了一下的感覺。
張芙把藥粉抹勻了,然后開始給他一圈一圈地纏上麻布,抬了抬頭,發現秦軻正愣愣出身,雙眼呆滯地看著一個方向。
“你想什么呢?”張芙好奇地問。
“我在想,怎么才能擋住戰刀。”秦軻回過神來,眼神仍未聚焦,他回憶著這幾天木蘭的出刀,總感覺其中有一些線頭已經找到了,但要順著這線頭在這一團亂麻之中找到抵擋木蘭戰刀的辦法,還缺一個契機。
他能感覺到木蘭出刀不僅僅只是蠻橫地劈和刺,在許多時候,她的這些動作中都有著一些明顯的破綻。以木蘭的實力,本不應該存在這種破綻,秦軻暗暗揣測這或許就是木蘭需要自己去尋找的地方。
畢竟,木蘭不斷地讓他“進”,也是希望他能夠拆解木蘭的斬法并且尋求反擊,只是因為她的戰刀力量太大,加上速度又太快,秦軻每每嘗試,都是以失敗告終。
“這時候還不忘記想這些,真是努力。”張芙看著他那出神的樣子,由衷地稱贊道。
秦軻撓了撓頭,看著張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是在笑話我吧。其實我很懶的,如果不是…嗯…我應該會逃跑吧。”
“沒有笑話你。你確實很用心地在做你的事情。”張芙微笑地看著他,雙手一扯,秦軻手上的麻布上打了個結,道,“好了,既然休息,就好好歇歇,不然你這手傷將來會很麻煩的。”
“好。”秦軻笑著點頭。
這時候,阿布推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