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阿軻,別走散了。”阿布在前面喊,秦軻在后面追,只是人潮是在有些擁擠,兩個人不得不拉著手防止走丟。而在阿布的前方,是諸如小千、大樓等人,他們在人群之中顯然游走習慣了,秦軻甚至都無法理解小千那樣胖的身形是怎么做到如游魚一般在這樣的人群之中穿行的。
“去哪兒?”秦軻一邊跑,一邊小喘著起,忍不住笑起來問。
“去了你就知道了。”阿布也跟著笑,兩個少年雖然相識時間不算很長,但畢竟性情相近,年齡相仿,又在葉王陵墓之中同生死共患難,這次重聚,心里自然高興。
長城和滄海的使團聯合入建鄴城,這可以說是是這幾年來,荊吳少有的大熱鬧。
荊吳建國的時間不長,與外界的幾國之間的交往說深不深,盡管幾個國家都曾經派使臣送上賀文,但那也不過是走個過場,不甚稀奇。
甚至,就在這賀文送出不久,唐國就主動趁著荊吳立足未穩派出軍隊不斷地挑釁荊吳的邊防,數次突入荊吳境內,有一次甚至孤軍深入,險些打到了建鄴城。
雖然后面唐國在高長恭連下城池之后最終把軍隊重新召回了境內,并且上書一封與荊吳修好。但荊吳百姓卻從來沒買過這筆賬,當初二話不說就打進我荊吳,然后又說修好就修好?修好了我們戰死的父兄能活過來嗎?
自然,荊吳和唐國之間的關系要多惡劣有多惡劣。
而滄海和長城卻不同,滄海位處北方,與荊吳少有交集,長城則是在西北,數千年里為這天下鎮守幽冥之地鞠躬盡瘁,就連荊吳人也不得不敬佩。
兩國的位置注定讓他們和荊吳之間的風土人情有很大不同,荊吳百姓自然也十分好奇這滄海和長城來的人到底是什么樣子?自然,從武陽門沿線街道,人是人山人海,擁堵不堪。
秦軻跟著阿布,從一開始的大街,開始逐漸進入狹窄的小巷。午后的本該熱烈的陽光照在屋檐上,陰影投在幾個寒門學子的身上,有微風穿過小巷,秦軻感覺到幾分沁人的涼意,好奇地道:“不是說去看使團嗎?從這里什么也看不見吧。”
“那可未必。”阿布嘿嘿笑了一聲,轉了一個角,一股嗆人的馬糞味道就這樣撲面而來。就在一座建筑寬闊的屋檐之下,阿布松開了手。
“小千,快上去,快上去。”幾個寒門子弟哈哈哈地笑著,小千則是略帶艱難地順著馬棚的結構,努力地向上趴著,只是因為他的身材確實胖了一些,所以從下面看起來,他的姿勢就好像一團爛泥巴一般在馬棚架子上緩緩地蠕動,十分不雅。
不過小千顯然不止一次地爬過這個馬棚,盡管動作并不雅觀,動作也并不怎么輕快,可他每一腳都踩在足夠安全的位置,雙手一撐一撐,他穿著粗氣還是上了馬棚,秦軻向上望去,他竟然不僅僅只是要爬馬棚,更要順著馬棚的棚頂去爬那高高的房頂!
飛鳥在屋檐頂端嘰嘰喳喳地歡叫,屋檐下的鳥窩里,雛鳥正張著那羽毛稀疏的翅膀,看起來用不了多少天,這些雛鳥就會開始自己生命生涯的第一次飛翔。
大樓和幾位寒門士子也一起順著馬棚爬了上去,相比較小千,他們的動作要更迅捷精準,秦軻看得出來,這其中包括大樓,還有幾人明顯有修行底子。
“從這里向上,再到屋檐的那頭,就可以看見舞陽門了。”阿布笑著解釋了一聲,“這也不是我發現的,是大樓發現的,那時候他在演武場,他被長恭哥責罰,讓他每天從家門出發,一路上從房頂上到學堂上課,不管中間遇上有多高的屋頂,他都不能繞行,必須親身爬過去。所以要說這學堂里誰最熟建鄴城的地貌,非他莫屬。”
還真是最熟悉,就連正常人不會走的房頂,他也了如指掌…秦軻哭笑不得地想道。
“我們也上去吧。”阿布道,相比較這些學子,他的修行水準要更高一些,自然動作就更加快捷,他摸了摸在馬棚里安心吃草料,對這些到處亂爬的學子毫不在乎的棗紅馬,雙膝下沉變成蹲著的動作,一躍一抓之間,整個人就一個空翻,落在了馬棚的頂上。
“很簡單的。”阿布轉過頭,卻發現秦軻竟然輕輕一躍,整個人輕如無物,飄飄蕩蕩就上了馬棚頂。
阿布目瞪口呆道:“你怎么跳這么高?”
秦軻本來還在奇怪阿布不繼續往上爬卻在回頭一個勁地看著他,聽見他這么一問,回頭看了看地面,道:“用風帶一帶身體就好了。這個我以前就經常做,很簡單的。”
前面阿布用很簡單是在告訴秦軻這件事情并不困難,只是秦軻這會兒回到的一個很簡單,卻是讓阿布苦笑起來:“很簡單。對你來說估計很簡單,對于我們來說,根本不可能。”
“好像也是。”秦軻想了想,道:“師父說過,修行精神和氣血不可能同時進行,可如果兩樣分別修行,又會變成全而不精,兩樣不成氣候,甚至,因為精神修為需要凝神養心,而氣血修行卻要振奮氣血,捶打筋骨,伐毛洗髓,兩種截然相反的修行方式會產生沖突。”
阿布看著秦軻,原本他也很認同這個說法,但現在秦軻的作為卻讓他有些懷疑起來:“不過…你不是能同時修行精神和肉體嗎?”
“我?”秦軻怔了怔,抬起了右手,上面逐漸有風在上面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從那天神龍把什么東西灌注到他胸口里去之后,他對于風的感知似乎被增強了,原本天地之間的風就好像是一群自顧自玩鬧的孩童,有時候收到他的訊息,歡快地聚集在他的身邊,陪他玩耍,但有時候他們只是自顧自地玩鬧,不愿意回應他的感召。
但現在,這些風,對他似乎有了一些親切感,只要他開口,這些風就會向著他靠攏過來。
“我其實沒修行精神。”秦軻道,“巽風之術里從來也沒讓我修行精神。”
“不修行精神卻能做到道術?”阿布伸手去觸摸秦軻手上的風,感覺那些風在掌心不斷地旋轉,分散又聚攏,“這是什么原理。”
“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師父教的,在腦子里胡思亂想,這些風就來了。”秦軻也不瞞著阿布,老實地回答。
對于先天風術,阿布并沒有了解,甚至,他回荊吳之后也在書庫中查過有關的典籍,其中只提到過一句話:“有心則靈。”但這個有心,到底是有什么心,指的是精神修為還是別的什么,上面沒有更多描述。
秦軻的回答給了他一些啟示,但卻把他對巽風之術的猜測推向了更大的謎團里。
好在他對此只是純粹的好奇心,并沒有羨慕過秦軻能學會巽風之術,諸葛宛陵曾經告訴過他,個人有個人的機緣,他也堅信這件事情。
當年他只不過是個給財主家的放牛娃,現在竟然能登堂入室,出入宮門,在學堂之中研習學問,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這時候,小千在屋檐上對著兩人喊叫:“喂!你們倆在那磨蹭什么呢!等會兒耽誤了我們可不等你們了!”
“來了!”阿布笑了笑,跟著秦軻,兩人輕而易舉就上了屋檐,踩著那結實的瓦片走著。
“這是哪家的屋頂?”他并沒有開啟風視,但微風卻還是給他帶來了一些女人的嬉笑聲、琴弦的跳動聲、有男人在其中縱情大笑,琵琶彈奏起陽春白雪。
阿布臉紅了紅,似乎不知道怎么說才好,正打算開口,大樓卻插嘴道:“這是出云閣的樓頂。腳步輕一些,別踩碎了瓦片。”
“出云閣?”這樣的名字,倒是有幾分雅致。秦軻繼續問道,“這是研究學問的地方嗎?”
阿布支支吾吾地不做聲。
大樓大大咧咧地回答道:“出云閣,是建鄴城出了名的大青樓呀。”
“大…媽誒…大什么?”秦軻瞪大了眼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青樓?”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腳下會有哪些鶯鶯燕燕的聲音了,而當他展開風視之術,有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更是讓他臉紅心跳。他慌忙地揮手,讓那些帶來訊息的風趕緊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