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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找人吃飯

  洶涌的往事讓阿生腦仁發痛,他用力的睜大眼。

  昆侖奴的臉開始崩解,奚車在崩解,笑成一團的侍女在崩解,無數碎片般的色塊在黑暗中激射,一團團煙花爆開,如同星消云散。

  他只看見一丈紅別著芍藥的半邊臉,遠不像如今艷色逼人,只是短短的一眼。

  “還是個孩子,養得起,留他采花吧。”通紅的碎片從耳邊劃過。

  你今生的最大野望是什么?

  吃飯,成人,采花,娶妻。

  娶那種跟你母親一樣的女人?不知道何時會消失。

  那要怎樣做?

  出人頭地!

  能活百年,黃金千兩,一萬枝的芍藥!

  阿生開始呼吸掙扎,冰冷的水沖進胸腔,發絲劇烈的拂動著,他伸手抓向水面,就像抓住了無形的繩子,身體向上浮起,并且越來越快,長發被水流梳成一尾游魚。

  巨大的水花開放在清池上,阿生箭矢一般破開水面,然后同水花一起落在水面。

  易景煥背手在岸邊,冷眼看著漫天水珠里的男孩。

  他從來沒想過阿生不會浮上來,就像十年前的書生一定會出走一樣。

  但如果阿生真的不浮上來,那就讓他死好了。

  他開始口中吟誦著完整的口訣。

  “…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空中無色,無想行識,無無明盡,無老死盡…”

  阿生在水面上閉眼細聽,清池已經平靜下來,只有他腳尖下擴開一圈圈的漣漪。

  “記下了?”

  阿生睜開眼,點頭。

  “切記一點,在將龍象訣補完之前,不要再全力施為,否則就算光明神親至也保不住你。”

  阿生試探的將口訣運轉一個小周天,風云訣停滯了幾息,半只腳已經浸在水里。

  “好。”

  和尚也不再多說,轉過身離開。

  “我想問個問題。”阿生說道。

  和尚停住腳步,偏頭。

  “你說。”

  “你以前就跟姑娘認識么?”

  易景煥想了想,回答道。

  “不認識。”

  “那你為什么要教我?”

  “為什么?”易景煥咧開嘴,“我看你可憐,不行么?命都快拼上了,就為了一個妓女。”

  阿生的手指捏緊,腳下的水紋瞬間浮腫了許多。

  “有火氣了?”和尚很靈敏的察覺到動靜。

  “你教過我,我不動手。”

  易景煥冷笑,嘴角拉著光線扯動。

  “你若是剛剛打贏我,這話才有底氣。”

  “還有,話不必放在嘴邊,你真想守著那個妓女,起碼不能是這幅病癆樣,也不能比那個黑大個弱,紅顏禍水,弱者可沒資格占據。”

  阿生又看著和尚一步一步的離開,沒有再開口。

  安業坊,資善尼寺,齋閣。

  胥子關已經來探查過幾次,此處算是資善尼寺給香客準備齋飯的地方,一般的香客吃不起這里的素齋,只有動輒百兩香火錢的大婦才能嘗一嘗滋味。

  故而偏僻幽靜,極少人來往,只有幾名打掃做飯的火頭僧。

  胥子關眼睜睜的看見陳府的馬車駛進庭院,隨后大門緊閉。

  在外面等了約莫半個時辰,胥子關才上前去拍門。

  毛竹門敞開一縫,露出個頭頂菩薩巾的和尚。

  他上下打量一番胥子關,不開門也不關門,原地問道。

  “施主何事?”

  胥子關和氣道:“找人,吃飯。”

  這下迎客僧又仔細打量一番胥子關,一身麻衣,肩膀打開,雖然笑容溫和,但似乎一皺眉就會有一把刀抵到眉間。

  迎客僧皺皺眉。

  “施主恕罪,佛門清凈地,大概是沒有你要找的人,也只提供些素齋,恐怕不合施主口味。”

  胥子關挑挑眉,眉鋒凜冽。

  “我想找裴夫人。”他直言。

  迎客僧驚疑的看了胥子關一眼,低眉合十道。

  “裴夫人佛心至誠,容小僧前去通稟一番。”

  接著便要合上竹門。

  “慢著。”胥子關一腳抵住,從懷里掏出白絹。

  “拿去這個,想必能省不少麻煩。”

  “阿彌陀佛。”

  迎客僧道了一聲佛號,才小心翼翼的接過白絹,用一只手掌托著,大拇指壓住讓其不飛,一副以身破戒樣。

  等他大步離開,胥子關看了一眼面前的竹門,嘖了一聲。

  看了剛剛迎客僧的舉止,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這佛地里清靜煌煌。

  可單看那一頓素齋所要的銀錢,就知道在那金身佛像的眼里,眾生也有高下之分。

  也是,佛靠金裝,老百姓早就說的明明白白。

  不多時,門里又傳來腳步聲,這次那個迎客僧沒出現,開門的是那天裴柔身邊的小丫鬟。

  “你怎么知道今天夫人會來這?”她蠻好奇的問道。

  “心有靈犀。”胥子關笑笑。

  “嘁。”小丫頭一甩頭,沖天辮揚的老高,“隨我來。”

  三進的構造,深家大院的作派,第三進的院子里還種著雅致的湘竹,兩人七拐八繞,入了一棟二層的竹樓。

  小丫頭敲響房門推進,胥子關未進門,先聞聲。

  “迎客僧通報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是哪位,見了這丟失的白絹,才曉得是公子來了。只是公子,你如何曉得兒家姓氏?”

  胥子關帶起笑容,入門看見側倚在床榻邊的裴柔,侍兒扶起嬌無力,腰身柔若無骨。

  “那日聽得陳府二字,小生心里一想,陳府中如此絕色者,怕只有那裴夫人了。”

  裴柔抬起腳,原來并沒有穿鞋子,腳尖縮在紗裙里。

  “那公子此來…”

  “討一頓齋飯。”胥子關拱手接話。

  旁邊的小丫頭此時給胥子關奉上茶水,聽這話笑出了聲,忙抿著嘴退下去,裴柔將白絹放在嘴邊,嗅了嗅,眼睛從低往上,向胥子關一勾。

  “公子,這手帕香味似乎淡了些。”

  胥子關心毫不忌諱的對上她的眼睛,眼神直勾勾的,他可不想跟這娘們浪費太多時間。

  “手絹沾了塵土,怎好沾污了夫人天人之姿,小生用水濯過,這幾日又放在懷里,一刻不離,恐怕有了些男人滋味。”

  胥子關火辣直言,幾乎都要揭開了說,裴柔見多了欲擒故縱,倒覺得新鮮。

  “公子有心了,兒家這就去給公子準備些些薄味,公子且稍候。”她站起身向胥子關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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