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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第三種絕色

  入夜。

  楚女館已提前幾日為百魁獻藝造勢,消息在男人的交談中從平康坊蔓延到一百零八坊,四種花票已提前放出,在此前的幾天里,十一位姑娘就已經用盡渾身解數。

  或是席間或是榻上,白銀如流水,被嘴和腿從男人的腰間榨出來。

  哪怕最便宜的虞美人,也要一兩紋銀一張,這是長安權貴們的狂歡,擺在他們前面是百花盛宴。

  品頭論足,高談闊論,曾經掩面微笑、高高在上的十一花放下妓(ji)女的矜持,如蝴蝶般飛入男人之間。

  人人都該為這個盛世贊嘆,從初胤四杰到酒中仙,詩人的傲骨讓他們說不出皇帝圣明這樣的話來,但他們的每一句詩中都灑落著盛世榮光。

  就在百魁獻藝的消息傳播之中,另一條消息也在流傳,男人們默契的沒有另外十一花面前提到它,但大家還是都知道了。

  水閣早已住進了人。

  隨著這個消息沸沸揚揚的,還有那一日春明門前的騷亂,人們津津樂道那高達七尺的昆侖奴,稱其“兩臂有四象不過之勇,捻鐵如泥、力舉雙獅。”

  更多人看見了那昆侖奴跪在水閣門口,于是便傳言,那絕世的美人便高居水閣二樓,誰能過了那昆侖奴的鐵臂,便能入得那水閣。

  這自然是坊間百姓的臆想,花魁也是妓(ji)女,只要有錢就可以,況且那些久于風月的富家子,個個都手持掐扇弱柳扶風,昆侖奴一掌能捏死倆,真要這樣,誰能過的了那木橋。

  百姓將美好愿望寄托于不可及的上層,在上層看來往往如皇帝的金扁擔一樣可笑。

  勤娘子是現在十一花中花票最多的姑娘,在百魁獻藝開始之前,她就已經籌到了大約三千兩的花票,第二名才一千多兩。

  在這樣的拉扯中,散客是不值得勤娘子去關注的,只要牢牢抓緊幾個豪客的心跟荷包,就幾乎把握著必勝之勢。

  畢竟再多張虞美人,也不及豪客們輕飄飄扔出的幾張牡丹,對于豪客們來說,那一個月的留沐之期才是目標。

  所以要把自己的一個月賣出最高的價格。

  要讓那個小賤人知道,哪怕住進水閣,事情也從成定局。

  想到這,勤娘子臉上的笑容愈發嬌媚,靠在王思禮的懷里,用手指繞著頭發。

  王思禮的手扯掉了她的腰帶,順著散開的前襟伸了進去,勤娘子假意推脫,但王思禮并不像尋常恩客那樣喜歡她的矜持,粗暴的捏住她的胸口。

  痛楚讓勤娘子完美的表情破裂,好看的眉毛不自覺的一擰,但緊一瞬間又惶恐的收回去,帶著勉強的笑意去看王思禮。

  王思禮壓根沒睜眼,靠在大紅金線蟒靠背上,只有手指捻動個不停,像是急色的雛。

  勤娘子忍著痛楚,討好的說道。

  “剛洗好的櫻桃,我喂給王生。”

  王思禮睜開眼,伸出手捏住勤娘子的下巴,指尖還帶著溫度跟乳香。

  “好啊。”

  勤娘子終于得以抽身,拉拉衣襟,將櫻桃放到小金杯里剖核,再移到旁邊的冰紋瓷碗中,如是數十顆,瓷碗中倒入奶酪,拌勻之后拿羹匙舀出一顆送到王思禮嘴邊。①

  王思禮眼睛半瞇,神色如渴血的狼,甚至讓勤娘子有點心慌。

  “我來楚女館可不是為了吃這種櫻桃來的。”

  勤娘子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柔媚的笑了笑。

  相比于王思禮一句話不說,讓人看不清心思,她更喜歡這種直來直去的渴求,這才是她擅長的。

  用美色去換取某些東西。

  她轉身跪在榻上,拉開自己的袍襟,然后俯身上去,包住王思禮的腦袋,王思禮只感覺到溫暖與乳香襲來,微張嘴,舒服的仰在靠背上閉著眼睛。

  勤娘子的手不斷撫摸他的頭發,輕柔緩慢,王思禮感覺自己都要睡過去了,突然外面傳來喧囂。

  “外面在做什么?”他推開勤娘子的身子。

  “大概是客人和姑娘們們在玩鬧,王生睡吧。”

  勤娘子輕扯襟口,袍襟只遮住了重要地方,燭火下的肌膚泛著暖色,像是流淌著黃油,看上去甚是誘人。

  王思禮從勤娘子的懷抱里脫出來,走到窗邊,看到外面清池火光一片。

  這時他才恍然想起來,有同好告訴他,今夜是水閣那個女人的第一次獻藝。

  一丈紅。

  他拍拍掌,門外立刻走進來一個黑靴小廝。

  “給勤娘子送幾張夜合,然后陪我去清池轉轉。”

  小廝點點頭,應道。

  “記下了少爺。”

  他又走到榻前,低頭摸了摸勤娘子滑膩的臉。

  “今晚我過來睡。”

  麗服丫鬟手持蠟燭,將最后一個河燈中的火芯點燃,慢慢推向清池中央。

  火焰的湖面在起伏,一盞盞河燈占據了清池水面,船動燈開,行于其中,就好像星空在腳下,而湖在頭頂。

  王思禮站在烏篷船的船頭,低頭看著河燈一盞盞從自己腳前分開。

  這么一艘小船僅能有一人躺下,但卻租金極貴,一夜要二百兩。

  至于租船的原因,無他,只有在船上才能看清一丈紅,岸上的人只能看到一丈紅模糊的身姿。

  而女人早已坐在水閣二樓的露臺上,面前是古琴,男童捧香,背后的水閣中不知舉了多少蠟燭,照的白紗如同火簾。

  岸上人聲鼎沸,散客們議論著露臺上的女人,夜風下胡裙與長發飛揚,從姿態間就看出是一等一的絕色。

  清池不算大,也不算小,周遭聚了隱隱有百人,能否讓這群人安靜下去,全看一丈紅的本事。

  一丈紅吸氣,抬頭,背后簾帳飛動,目光從露臺上掃視四方,一支手伸出,懸停于古琴之上。

  男童向旁邊示意,露臺上八名麗服丫鬟手中八盞燈籠同時舉燭,露臺上一時光明大放,無一絲陰影。

  火光中一丈紅眼神明亮,手垂下,向前一撥。

  “叮叮咚。”

  三串音符從指尖彈出,隨著夜風擴散四方,聲音中仿佛帶著鋼鐵與鮮血般的威嚴,難以想象這敕令一般的曲調會從女人手下流出來。

  王思禮一掀眉。

  破陣曲。

  在當今這大明宮中都常奏霓裳曲的盛世,世人已經遺忘了大胤武功,但一曲開頭,仿佛又讓人回到太宗時的江山殺伐,王朝的先人們舉起長劍,口稱吾等造反爾等亡國。

  一丈紅脊背挺直,另一只手也覆上古琴,猶如有無形的壓力從她的脊梁中輻射而出。

  最先是湖上的烏篷船靜了下來,沉默感染一般蔓延,男人們聽著太宗的豪情,猛然覺得,這世間可以缺霓裳,但不可無破陣。

  但這樣的念頭在看到一丈紅時又消失了,盛世當前,美人當前,白銀流水,鮮花似錦,連日晷不再記錄時間,又何必糾結煩心事。

  亂世崢嶸去了,就讓他去吧。

  連皇帝都從聽破陣變成了聽霓裳,這世道實在輪不到嫖客們來擔心。

  一曲破陣。

  一丈紅雙掌按平琴弦,阿生打了個眼色,有名丫鬟從水閣后撐著小船劃出來,從水閣前的烏篷船船頭經過,不做停留,但依舊有花票不斷扔到船中。

  撐到王思禮船前時,王思禮偏頭吩咐。

  “十五張夜合。”

  接著重新回頭,對著丫鬟微笑,“替我問一丈紅姑娘好。”

  丫鬟甜甜微笑:“多謝公子。”

  等到丫鬟撐著船回到水閣后,一丈紅從露臺上站起,順著樓梯慢慢走下,赤腳踩在木臺的清水中,水波從她腳下擴散,腳上金環濯的清亮,周圍遍布河燈。

  烏篷船上男人們起身,鼓掌,發出吟詠般的長嘆。

  等待著美人接下來的舞蹈。

  筆者:說起櫻桃,一下子就想起唐傳奇昆侖奴,當時卻有這個吃法,大概是因為那時的水果太酸吧,連橙子都要配鹽。

  唐時櫻桃奶酪,皆非如今櫻桃奶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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