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在胥子關身后嘩啦關上。
白川小津跪在矮桌前,腰后的腰帶結絲質華美。
“來喝杯茶吧。”
胥子關在小桌的另一面盤腿坐下,白川小津挽起袖子遞出茶杯。
“胥君是要阻止那孩子么?”
胥子關看了白川小津一眼,她顯然聽到了談話的某一部分。
“并不是有意去偷聽的。”白川小津微笑著解釋。
“不,我不會阻止,復仇是人類的天然正義。”胥子關呷了一口熱茶,“而且我欣賞力弱者向力強者的反擊。”
“我只是告訴他,復仇的路不止一條。”
白川小津頷首,抿抿嘴,忍不住調侃。
“胥君的教育方式…嗯…很粗暴,一邊打架,一邊講道理。”
胥子關端著茶水,想著小松飛鳥血紅的眼睛。
“有意的。如果他真的想要復仇,那一個心狠手辣冷血薄情的目標,遠比一個性情溫和的目標要好。”
白川小津雙手舉杯飲茶,悠悠嘆道。
“胥君是個溫柔的人吶。”
“亞撒西?”胥子關搖搖頭,“那只是一無所長的形容詞。”
白川小津并不反駁,又問道。
“剛才我聽到,您在這呆不了多久?”
“嗯,回國。”胥子關視線避開白川小津,含糊的回答。
然后他就看到了旁邊擺在刀架上的太刀。
“那是?”
“桐生君的佩刀,桐生君祖上是倒幕人士,當時倒幕派人士多佩村正,以示自己堅決倒幕之意,希望能親手斬了幕府將軍,這把刀便是從那時候傳下來的。”
白川小津走到刀架前將太刀取下來,雙手遞給胥子關。
“我從桐生君那聽說胥君拳腳凌厲,還不知道兵刃如何。”
胥子關抬起的手有些猶豫,刀主不在時拿他的佩刀…
“胥君不必在意。”白川小津很敏感的察覺出來,“我正準備把它拿去融了做首飾呢。”
胥子關失笑,伸手接過太刀。
“鐵打的首飾可不值錢。”
太刀展開,刀面呈現絲綢質感的光,曲滑如同蛇身,胥子關并未全部拔出,拔出一半后就很有分寸的遞了回去。
“顯明連村正。”白川小津重新接回,“這把刀的名字叫顯明連村正。”
胥子關點點頭,并不在意妖刀的大名,他對面的臥室打開了。
桐生一馬摸著腦袋從里面走出來,看起來也是沒脫衣服就睡的,領子亂糟糟的翻起來。
“我聽到霹靂乓啷的聲音,是有人在打架么?”他跪倒小桌的另一邊,伸手去拿白川小津的茶杯。
白川小津“啪”的將他的手拍了回去,也不搭理他提出的問題,站起身來向胥子關一躬身。
“胥君,已經準備好午飯了。”
桐生一馬無奈的聳聳肩,跑到一邊倒了一大杯涼水。
黑色的汽車行駛在公路上,車內平穩沒有一絲震動,梶勇已經沉默了一路。
后座的大江智閉著眼,將腦袋倚在靠背上。
“你不滿意?”良久之后,大江智問。
梶勇依舊沒回答。
大江智笑了一聲,睜開眼睛。
“‘幽靈’現在與‘機車’斗的火熱,你是不是就認為我們的機會來了?”
“難道不是么?”梶勇忍不住反問。
“你跟一馬簡直是一個模子,做事都不用腦子,你比他還好一點,一馬是個死腦筋,只適合作為‘極惡’的刀。”
“桐生哥其實很聰明。”梶勇反駁。
“廢話!我還不知道他比你聰明么?”大江智訓斥道,“可關鍵在一個‘死’字,一馬是個迂腐的人,他的腦子已經忠與義充滿了。腦子不活,做事就不活,人就不活。”
“一個暴走族不需要忠義,尤其是像‘極惡’這樣企圖崛起的新興組織,忠義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語氣淡漠。
大江智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梶勇,梶勇叼著竹簽活動嘴巴,掩去了他的表情。
“怎么?是不是心里暗搓搓的高興?我這么評價一馬,你當二把手的機會就大了許多。”
“沒有!桐生哥是我的目標。”梶勇正色道。
“作為刀來說,你沒有一馬好用。”
大江智鼻子里哼的發笑,“但作為繼承者,你的確比他好上那么一點。最重要的是,你很聽話,不會像一馬那樣去做所謂的勸諫,順眼的多。”
現在,梶勇即使叼著竹簽,也蓋不住他臉上的笑容。
“別高興的太早。”大江智重新倚回靠背,“你也只是剛好夠用罷了,腦子活泛,加上好勇斗狠,勉強能獨當一面,遇上更好的苗子我自然會替換你。”
“一定為‘極惡’鞠躬盡瘁!”梶勇信誓旦旦。
“開車吧。”大江智閉上眼睛。
片刻后他又重新睜開。
“待會野良恭平那對父子無論怎樣言辭不遜,都要保持克制,不要壞事。”
“老大,我們現在就談判會不會太急了點,‘幽靈’與‘機車’絲毫沒有緩和的跡象啊。”梶勇終于問出心里的疑惑。
大江智掃了他一點,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回答了,培養梶勇,讓他跟桐生一馬分庭抗禮,更利于他對‘極惡’的掌握。
“我們從這場混戰中咬到的肉已經夠多了,野良恭平不是溫吞的性子,他那個最近兇名煊赫的兒子,更是咬住就不撒口的狼。”
大江智手放在膝蓋上,慢條斯理的回答,“一旦讓他們的注意力轉到‘極惡’的身上,我們可沒有‘機車’那么厚實的家底。”
“在‘機車’的進攻下他們也能抽出手來么?而且,我并不覺得這次我們做的有多過分,只不過搶了他們一些小場子。”
大江智鼻音發笑,梶勇不知道是自己哪說錯了。
“你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他眼底精光一閃,“讓‘幽靈’轉手對付我們的原因,不是因為我們已經咬了他多少肉,而是——他們認為我們會咬多少肉。”
大江智在‘認為’的發聲上重音。
“‘極惡’相當于‘幽靈’身上的一塊膿瘡,疼痛他們可以忍受,但一旦他們覺得這塊膿瘡要惡化了,就會毫不留情的剜掉。”
梶勇沉默,他整天打打殺殺的腦子正在竭力思考這些問題。
“說到底還是我們實力太弱,壓根沒有正面‘幽靈’的資格。”
大江智重重嘆息,“如果我們的實力有‘幽靈’一半,就可以去吃他們兩者掉下的殘渣;如果我們和‘幽靈’實力相同,就可以參與這場混戰;如果我們的實力超過他們,就可以等待…”
“等待鷸蚌相爭,做那提簍的漁翁!”
大江智毫無顧忌的描述他的野心,梶勇微微失神。
前方的車突然減速。
梶勇猛然回神,前面路口紅燈亮起,他手忙腳亂的踩剎車,差點撞上前車的屁股。
“對了老大。”梶勇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機車’為什么要對‘幽靈’突然襲擊啊,聽說是報復?”
“從現在開始閉嘴吧。”大江智倚回靠椅,聲音冷淡,“開車,其他的不關你事”
梶勇被他陰森森的語氣嚇了一跳,心里嘀咕著,不敢再說話,把注意力轉移到公路上。
后座的大江智望著窗外的藍天,眼底也流過難掩的貪婪,咬咬牙克制下去。
過了一會,汽車不知道轉了幾個彎,梶勇終于再開口。
“老大,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