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數據鏈傳送到自己接收器的聲音,蘇眉只感覺全身打了一個機靈,她下意識地一縮,手卻帶倒了桌子上剛才喝水的玻璃杯,水灑滿桌面,玻璃杯叮當落地,幾個彈跳之后在墻角碎成碎片。
蘇眉恍然不覺,電腦桌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地滴在地板上。
因為她耳邊響起的并不是什么電子合成音,而是一個有些蒼老的男子聲音。
冷靜而鋒利。
蘇眉全身緊繃,當機立斷又啪啪存下來一個檔,卻聽到對方繼續慢悠悠說道:“所以說,你現在愿意加入我們了?”
“約翰史密斯中校。”
蘇眉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卻知道他是這個游戲中自己遇到的第二個會說話的NPC。
真正活著的NPC,并且還很有可能是這些狼群的首領。
真正的頭狼。
她輕輕咬著嘴唇,雖然有存檔,但是少女的心依然砰砰直跳,因為對方很明顯將自己認成了約翰史密斯,畢竟她開著對方的機甲,這只頭狼就算再狡詐強大,也無法想到在那座樓上約翰史密斯會選擇死亡而將機甲讓給了自己。
“很驚訝嗎?”對方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可不是那些大腦已經萎縮成一個乒乓球的廢物,只能記住無關緊要約定俗成的東西,你在那座大樓下干凈利落地干掉了我的四個兄弟,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蘇眉打字詢問交通委:“你能將我的聲音調整成約翰史密斯的聲音嗎?”
畢竟之前和約翰史密斯有過那么多的交談,交通委應該已經記錄了約翰史密斯的完整聲線。
蘇眉連控制角色開口都不敢,因為她害怕會驚動到對方。
現在對方要和自己交談,很可能是因為他誤認為自己就是約翰史密斯,如果發現自己已經鵲巢鳩占之后,很難想象對方不會直接讓周圍那些末日機甲把自己撕成碎片。
畢竟自己身在狼穴之中。
交通委給予了確認的答復,蘇眉才敢操縱著角色回答:“所以說,你想要殺死我嗎?”
“不不不,我當然不會殺你,畢竟我是你當初最親近的戰友。”對方低沉說道:“沉睡了那么久,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的名字,但是你的身手依然那么矯健,不愧是多次模擬戰斗奪得冠軍的男人。”
“但是這一切,在這樣黯淡的世界里,有存在的價值嗎?”
對方冷冷質問著那個已經做出了自己選擇的軍人。
蘇眉看著眼前的選擇枝,然后慢慢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當然有。”
通訊器對面傳來對方放聲的長笑:“所以你要試著把我們都殺光嗎?我可是還記得你那個時候像尿濕褲子的孩子一樣逃跑的樣子,還是我要求他們不要追上你把你一塊一塊撕拆下來,因為我想等著你跪在我面前認錯。”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整整三十年。”
“我都快老死了,你才剛剛在這個世界蘇醒,看看這個操蛋的世界,我想你一定會很喜歡它。”
“沒想到你這樣驕傲的騎士也會混跡于食腐的狼群之中,怎么,明白活下去才是這個世界的真實了嗎?”
“畢竟當你死去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會歸為虛妄。”
對方很早就發現了自己的異常,但是一直隱忍不發,尤其是自己居然沒有鏈接他的數據鏈,而是其單向鏈接自己這邊。
看來,他就是真正的頭狼,甚至是幾十年前約翰史密斯的故友,隨后的死敵。
蘇眉冷靜看著自己面前的選擇枝,明白只要稍微選錯一項,就會爆發戰斗,而這樣先天不利的自己,是沒有機會同時戰勝周圍那么多的敵人的。
“我只是想多看看這個世界。”蘇眉最終選擇了模棱兩可的回答,而不是怒罵或者說向著對方卑躬屈膝。
對方啞然失笑,然后前方軍艦的運輸艙口慢慢打開:“進來吧,三十年不見,我想和你好好見上一面。”
蘇眉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別無選擇,便只能向著那個黑黝黝的洞口移動而去。
當自己的雙足踏在綜合補給艦堅硬的地面時候,自己身后的艙門鏗鏘合上,周圍的燈光大亮,光線在冰雪中反射,就好像是某個迪斯科舞池一樣的錯覺。
這真的是錯覺。
蘇眉告訴自己。
“我就在這條路的盡頭等著你,老地方,我希望你可以找到我。”對方的聲音低沉響起。
蘇眉只能向前走去。
這個綜合補給艦似乎是特制的緣故,走廊和艙門比例都造的很大,可以讓四米高的末日機甲自由進出,也可能是真因為如此,他們才選擇這里作為了最終的基地,一路上蘇眉看到了三三兩兩的末日機甲正坐在艙室中進行保養和進食,這個戰艦中竟然還有一些機械臂之類的維修設備,至于食物什么的更是不缺,畢竟在這樣的冰雪末世所有的食物保質期都賊長。
沒有人看蘇眉一眼,這里的人際關系已經淡漠到了極致,真的是如同野獸和野獸之間的相處。
她繼續向前,最終來到了補給艦的盡頭,雖然說約翰史密斯告訴自己這里有能夠治療阿瑤的醫療組件,但是在數據鏈彼此聯結的當下,蘇眉并不敢探頭探腦去搜索,她甚至不敢關閉這個數據鏈,因為關閉就代表著自己要掙脫對方的監視,選擇敵對與戰斗。
在當下的情況里,敵對和戰斗幾乎等同于自取滅亡。
就算是說有存檔的前提下也是這樣。
她還是牢記著之前路遠給她的忠告,那就是不要放棄。
這似乎是一條注定曲折離奇的劇情道路,能夠探索更多的情報,對于蘇眉來說也是樂意接受的事情,只是她的解說也隨著事情的進展越來越少,因為這段劇情相對于讓自己既定立場,真的不如讓觀眾自己去發掘理解。
道路的盡頭是一扇裝飾著厚重天鵝絨的大門。
蘇眉推門而入,瞬間聽到了厚重的聲音以無線電的方式傳達到了自己的接收器里。
“我會給他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提議。”
這里是一個獨立的電影院,熒幕上是那個堅毅冷酷的男人,黑與白的西裝是他最優雅的戰袍,紅色的郁金香點綴在胸前,含苞待放。
“這是教父?”蘇眉問道。
“是的,教父。”那個黑色的機甲回過頭來,冷冷與蘇眉隔著厚厚的鋼鐵對視:“我最喜歡的電影,適合在迎接最好的朋友時候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