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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風多雜鼓聲

  他自己只是個普通的郵遞員,一個月二十來塊錢,工資很低,但是勝在穩定,妥妥的鐵飯碗,送郵遞開的都是回頭率極高的幸福250,受人尊敬,在鄉鎮上算個人物。

  偶爾還是挺自得,所以,凌二這么個小屁孩和他說話,他都是鼻孔朝上,愛答不理的。

  憑啥?

  就憑“正式工”三個字!

  但是,來浦江一趟后,這還沒滿24小時呢,他所有的心理優勢崩了。

  自己的這身打扮在鄉鎮里,是一等一的體面,但是一到大城市,他和凌二便沒多大的區別了。

  城里的女孩子打扮的花哨,花花綠綠都有,男人穿的衣服顏色反而單調許多,表面看和他倆差不多,不是藍色就是綠色,還有不少灰色,但是和他們站在一起,外人打眼一瞧,像他這種臉面蠟黃,干巴無肉,駝腰耷脖子的,準是農村出來的。

  從偏遠的鄉下跑出來,他第一次理解到什么叫真正的差距!

  何況,眼前又接觸到了這么一筆巨款!

  不費吹飛之力便有近1000多塊的賺頭!

  從郵遞員、封發員到郵局領導,就沒一個工資超過100塊錢的,這么一瞬間,他想明白了,當上郵電局的領導又能怎么樣?

  凌二端起杯子同他碰了一杯,笑著道,“王哥,你看今天這個錢咱們就這么分,后面這個本金我們用一周,賺的錢平分,本金還回去后...”

  “各憑本事了。”王剛跟著相視一笑,隨即話鋒一轉,嘆口氣道,“算計歸這么算計,可是咱們去哪里收這么多的國庫券啊?”

  他們這次是依靠鎮上的熟人關系,至于其它地方,出了鎮子便是兩眼一抹黑。

  凌二道,“這個交給我了,跟在我后面就對了。”

  “行。”王剛原本是瞧不上凌二的,但是真相處一番后發現,這小子有與年齡不相襯的成熟。他轉而問道,“等會就得給家里打電話了,一個星期不回去,他們還不得瘋?”

  凌二不慌不忙的道,“找個理由唄。”

  “什么理由?”有這小子在,他也懶得動腦筋了。

  “其實證券市場受政策面的影響很大,之前也有國庫券交易,不過全是在黑市流通,從利率看,百元券五年期至少有70塊錢,但是實際上不止,要知道黑市上是以五十六十,甚至更低的價格收購過來的,八五年的券,已經滿兩年了,等到90年七月份,就能兌付了。

  所以越往后,國庫券的價格越高。“凌二不吝嗇給他普及一點常識,“國家開放國庫券市場化的同時,也在打擊黑市。

  而且,黃牛也在打擊的范圍之內,國庫券開放轉讓市場開始的一階段,黃牛是被限制的,外地身份證每日限額交易200元。”

  “不能蹲監吧?”王剛的心懸了起來。

  “能不能抓重點?”凌二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感覺全白說了。

  “我明白你意思,就是跟他們說,政策有限制,一次性兌換不完,要至少一周才能兌換完。”王剛擺擺手道,“這話好說,就是不能有什么風險吧?”

  凌二道,“風險肯定是有的,哪里有沒有風險的生意,你放心吧,到時候全部我出面,我還是未成年,又不能怎么樣我,頂多教育一下,不會牽扯到你,你只要跟在我后面,確保財物安全,那就可以了。”

  此時還沒有未成年人保護法,但是有民法通則啊,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有事情,得監護人扛著。

  他不介意坑爹。

  王剛夾了一筷子魚,大口吐了刺,然后道,“那就按照你這么說的辦。”

  商量好后,兩人大快朵頤,沒浪費,別說骨頭渣子,就連湯水都被倆人刮干凈泡飯吃了。

  飯店老板來收拾碗筷,對著兩人的身后啐了一口,“餓死鬼投胎。”

  倆人沿著在寬闊的大馬路上頂著大太陽,觸目皆是攤販,走了一會后,王剛按照凌二的交代在小商店打了電話。

  “二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咱是外地人,沒招,”王剛在電話里大倒苦水,“對,我倆輪番去才賣了四百塊錢,二伯,你別急,我們看看能不能花錢雇個本地人,讓他給我們賣去。

  不過也不好整,我倆都沒暫住證,忘記讓你給我們開個出差函了。”

  “嗯,花點錢雇人也行,那你們在那呢?”

  “在小店打電話呢。”

  “只要能兌付換就行,時間上不著急,慢慢來,有點責任心,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放心吧,二伯,我肯定圓滿完成任務。”王剛掛完電話沖著凌二豎了個大拇指。

  然后問,“我們現在去哪里啊?”

  凌二付完錢后,出了小商店后道,“時間上有點緊,你怕累不?”

  “開什么玩笑,賺錢還怕累,那不成傻子了嘛,我和錢沒仇,說吧,怎么安排。”王剛躍躍欲試。

  凌二道,“我的計劃是直接去火車站,咱們到合肥,當天盡量跑個來回,一周下來,一人分個五六千塊錢是至少的。”

  “單趟13個小時,我們跑夜班。”王剛一咬牙道,“行,聽你的。”

  轉而又疑惑道,“去合肥收?”

  “合肥的國庫券價格更低。”凌二是在學楊百萬。

  王剛現在很信任凌二,甚至懶得問他怎么知道的,還要往前面走,便被凌二拉住道,“我們到前面大路口攔出租車。”

  現在口袋有錢,當然是節省時間重要了。

  出租車少,打車難,倆人在樹底下等了有十來分鐘,才有一輛出租車停下來。

  “師傅,新客站,多少錢?”

  這年頭的出租車司機一個月四五千塊收入,是配得上空姐的存在,沒計價器,收費全看他們心情,所以凌二沒急著上車,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十塊錢。”司機的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梗著脖子打量著兩人,只要對方不同意,踩油門就準備走。

  “搶錢啊?”王剛先跳腳了,他寧愿走路。

  凌二道,“七塊錢,走不走?路上你還能拉客。”

  司機點點頭,“八塊錢,行就上。”

  “走。”凌二拉開后座門,上王剛先上,然后自己也跟著坐在了后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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