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安城中,李承乾自覺高枕無憂,正思慮著該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遁出宮城,前往平康坊時,牛進達已經到了揚州。
揚州,臨江宮,校場。
“咻!”
一聲銳響,一支利箭自李恪手中劃出,如飛火流星般直往百步之外箭靶,正中靶上紅心。
“殿下好射術,一箭中的。”李恪箭中靶心,箭尾還扎在靶心之上微顫,一旁的秦懷道便上前對李恪道。
李恪把手中的落雕弓交到了一旁王府衛率的手中,看了眼一旁站著的席君買,搖了搖頭道:“百步之遠已是本王極致,論氣力到底還是比君買差了許多。”
李恪少年習武,得拜名師,在加上他天資聰穎,也愿意苦下功夫,他的一身武力不說是同齡人,就算是成年壯漢七八人也奈何不得他。
李恪氣力不弱,能用一石強弓,哪怕是兩石弓也能勉力開得,若依常人而論已算是萬分了得了,但與李恪的親衛統領席君買的百步穿楊相比,還是差了許多,李恪故有此言。
秦懷道聞言,笑道:“席君買的氣力,那是自娘胎里帶出來的,殿下卻是羨慕不來的,要論他的力氣,恐怕唯有盛年的阿爹方能勝他。”
席君買天生神力,能開六石弓,能格虎豹,李恪那膀子力氣自不能同他相比。
當今大唐軍中雖說人才濟濟,但能勝過席君買的,絕不會超過三人,秦懷道的話,倒也不虛。
一旁的席君買聞得秦懷道之言,謙虛道:“小公爺謬贊,末將豈敢同大將軍相較。”
秦叔寶勇武冠絕天下,秦懷道以名冠天下的秦叔寶作比,也絕對算得上盛贊了。
李恪笑道:“君買若是在早生二十年,拜入我大唐麾下,當今天下名將,必有君買一席之地。”
沒有人比李恪更清楚席君買之能,若是席君買生于隋末,哪怕比不得秦叔寶這般名望,至少也該如丘行恭那般名震一方,絕不會是無名小卒。
李恪說著,手中竟也有些癢了,便對秦懷道道:“左右無事,懷道便陪本王練上一陣如何?”
席君買氣力太重,走的又是剛猛的路子,若是交手,稍不留神便有傷了李恪的可能,所以李恪鮮少同他相較,就是席君買自己也不敢同李恪動手。
而秦懷道則不同,李恪少時便同秦懷道一同習武,互相知根知底,縱然是下手重些也不至于傷了性命,兩人相較自然也放得開些。
在長安時,李恪同秦懷道較武本就是家常便飯,秦懷道聽了李恪的話,當即應了下來,便要命人去取自己的雙锏。
可就在此時,有一王府衛率突然入內稟告道:“啟稟殿下,邗江府統軍牛進達求見。”
“牛進達總算是舍得來了?”李恪聽了王府衛率的回話,輕哼了一聲道。
牛進達并非今日抵揚,而是昨日便到了。
依官場慣例,軍府統軍到任,當首拜都督,更何況李恪這個都督還是當朝親王。
可牛進達卻不然,牛進達昨日午后到了揚州城后,并未急著入臨江宮拜見李恪,而是去了府軍衙門巡視了一番,將邗江府上下將官從頭到尾點了卯,到了次日才來拜見。
牛進達同秦叔寶交好,兩人有些交情,秦懷道見李恪似有不悅,于是勸慰道:“牛進達性子向來如此,當年隨河間王鎮守襄樊,也是如此,河間王數次便要杖責于他,都是藥師公攔了下來。”
秦懷道口中的河間王便是大唐宗室將領之首,河間郡王李孝恭,當初李孝恭為荊湘道行軍總管,南征蕭銑,牛進達便為李孝恭部將,數次因公事當眾頂撞了李孝恭,氣地李孝恭要行軍法,還好被李靖都勸了下來,才免于責罰。
牛進達生性耿直,在京中人緣也不好,頂撞上峰也是常有的事情,今日牛進達怠慢李恪,倒也未必就是有意為之,這一點李恪也很清楚。
但李恪更清楚,牛進達所為為何,是否另有私心,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在有心人的眼中,這絕對算得上是對李恪的冒犯了,更何況李恪年少,初統地方,州縣府軍將領有不服者大有人在,只是他們都攝于李恪手中的那把象征著代天巡狩的節鉞,不敢當先冒犯罷了。
可今日牛進達已經開了這個頭,若是李恪就此容忍,不予懲治的話,恐怕旁人的膽量也就越發地大了。
但是李恪也知道,李世民賜自己節鉞,絕不會是為了對付牛進達這樣的忠直之臣,若是李恪使節鉞將牛進達拿了,恐怕待消息入京,李世民必將雷霆大怒,若是收了他的節鉞,他才是面上無光。
李恪沉思了片刻,看了看一旁王府衛率手中拿著的虎頭湛金槍,計上心頭。
李恪對王府衛率道:“速帶牛進達進來。”
“諾。”王府衛率應了一聲,下去帶人了。
牛進達其人,李恪此前倒是從未見過,但是他的大名李恪卻是知道的。
牛進達出自隴右牛氏,亦是門閥出身,其父牛漢乃前隋清漳縣令,祖父牛雙乃北齊鎮東將軍、淮北太守,其曾祖牛定更為東魏韓州刺史、上柱國、平原縣公,可謂武臣世家,出身名門。
在李恪還未見牛進達時,他對牛進達的模樣也有些猜想,以為多半也是如世家出身的李靖那般儒雅,抑或是如侯君集那般英氣,可當他看著王府衛率帶著牛進達進門后,李恪這才知原來是他自己想的多了。
牛進達名秀,字進達,可他的模樣卻跟這個“秀”字半點搭不上邊。
所謂“秀”者,木謂之華,草謂之榮,不榮而實者謂之秀。
秀本就為溢美之詞,可落到了牛進達的身上,便覺得有些怪異了。
牛進達容貌粗獷,面部漆黑,且多毛發,面相兇惡,常人見之,便只一眼,即當生畏,若是小兒見了,興許還會被嚇地啼哭。
自打李恪見了牛進達,他這才知道,為何牛進達不以名傳于世,而是聞以表字,畢竟這樣一個狂野的模樣,稱之為秀,怕是有些怪異。
“末將牛進達拜見楚王殿下。”牛進達闊步走了進來,對李恪俯身拜道。
“哈哈,牛統軍來了。”
李恪笑著上前,仿佛全無半點不滿的樣子,扶起了牛進達,一邊拍了拍牛進達的肩膀,對牛進達道:“牛統軍來的正好,本王正在練槍,久聞牛統軍乃軍中宿將,武藝高強,便請牛統軍指點一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