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蒼嘴角上揚,沒有出聲。
皇上反而被他的反應觸怒了,劍眉幾乎要豎起。
“你笑什么?”
溫蒼微微抬眼看了看皇上,笑道:“皇上在怒什么,我就是在笑什么。”
“哼,你畢竟年輕,不懂世情繁復之理。所幸朕并不打算殺你,時日還長,你等著瞧。”
皇上起身,開啟暗門,走了出去。
候在門外的王忠連忙迎上前來,說道:“皇上。”
皇上仍舊向前走,背對著他說道:“你就這么點本事?”
王忠惶恐不已,說道:“皇上,奴才…奴才有罪。”
皇上道:“再多花點心思吧。”
王忠一路小跑跟上他,說道:“遵旨。”
地牢里的溫蒼心中一直提著一口氣,直到皇上走出了地牢,又走過了冰窖,最終徹底沒了聲響才松弛下來。
他腳底一軟,身子不禁往下塌了下去。
可是兩側琵琶骨還被勾住,這么一墜,一時間骨肉牽扯、痛徹心扉。
溫蒼強忍著不肯喊出聲,疼痛、氣悶,又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蒼方才漸漸轉醒。
他隱隱約約聽到暗門外有響動。
那是冰塊敲擊在磚墻上的聲響,一下接著一下,有規律地響動。
溫蒼突然格外振奮,側耳全神貫注地聽了一會兒。
將冰塊敲擊的兩種不同的聲音以及之間的停頓換算成從一到十的漢字,再對應《金荃集》解密。
“是你嗎?”
溫蒼雖然已是遍體鱗傷,但是心中驟然升騰起無限的欣喜。
這墻外之人反反復復就是這一句:“是你嗎?”
門外之人一定是幼薇無疑了。
她一時無法解開暗門的密鎖,又擔心大聲說話會引來旁人,故而用之前教過他的莫斯密碼聯絡。
溫蒼將腕上的鐵環敲擊在勾住琵琶骨的鐵鉤上,發出叮叮鐺鐺的聲音。
“嵇君懶書札,底物慰秋情。”
這句詩出自晚唐女詩人魚玄機生前所做的詩《寄飛卿》。
大意為:你總是懶得寫信給我,讓我用什么來撫慰傷情呢。
門外的幼薇紅了眼眶,她想再說些什么卻還是忍住了。
她輕輕撫著那扇暗門,手指不自禁地落在了密鎖上。
那暗門是以雙魚形的文字鎖鎖住的。
文字鎖是極難打開的一種鎖。
乃是運用齒輪的功能,結合詩句進行鑄造。
文字鎖上有好多漢字組成的一組詩,必須把七個字對準了,在特定的角度下,鎖才能被打開。
如果不知道設定的文字究竟是什么,即使有鑰匙也打不開。
若是想逐一試,耗時頗多,每一次試中的概率只有幾百分之一。
幼薇猜想,解開文字鎖一定是用的《柘枝》中的一句。
可是現在沒有鑰匙,還不是打開的時候。
幼薇收起眼淚,將黑色的面巾復又整理好,長舒一口氣,轉身往冰窖的盡頭走去。
待到她再次出現在庭院之中時,已換了一身齊胸襦裙。
舒展,明快,飄逸。
裙上還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花。
雪緞上映照出明艷動人的色澤。
正是“坐時衣帶縈纖草,行即裙裾掃落梅”。
頭上垂墜的步搖,以赤金屈曲,珠玉點綴,繁復得無以復加。
晶瑩輝耀,玲瓏有致。
與釵鈿交纏混雜,隨風影身形而飄揚。
門外守著的王忠也是素來服侍皇上多年的,可還從來沒有見過長公主打扮得如此明人的模樣。
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
“長公主殿下千歲。”王忠不敢多看,連忙低眉垂首施禮道:“這么晚了,殿下怎么還沒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