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亂說什么!”幼薇又羞又惱,還扶住額頭表示自己很困擾。
溫蒼道:“我心里有一個愿望,我知道這很難,也許還沒等實現我就不在人世了…”
幼薇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定定地看著他說:“不許輕言生死。”
溫蒼默默地點點頭。
幼薇又道:“你必須答應我,不管是什么樣的逆境,都要盡全力活下來。”
溫蒼盯著她看了許久,才又點了點頭。
他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住,緩緩地說:“我答應你。”然后又問道:“你為什么不問我是什么愿望?”
幼薇仍看著他,眼神絲毫不回避,不躲閃:“因為我知道。”
“你知道?”溫蒼突然笑了,說:“你真的知道?”
幼薇臉上卻沒有笑容,她看著溫蒼的眼睛,像是浮游在深海,海水深不見底,而她沉沉地墜下,眼睜睜地仰頭看向渺茫的希望。
此時溫蒼就在她面前,可她知道,他們之間還隔著一片蔚藍色的深海。
“我知道,我也知道有多難。所以你不要說出來,在沒有希望實現之前,都不要說。”
“好,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溫蒼努力克制著自己氣息浮動的頻率,認真地說。
他透過那片深藍色的海域,看到了幼薇眼底的憂傷。
他想縱身躍下,穿過險流,向她溯去。
幼薇道:“什么事?你說。”
溫蒼將她的手再次貼在自己的心口上,說道:“無論何時何地,即便人不同此景,也要心同此心。”
幼薇頓時覺得整個岳州城的花朵都一瓣瓣地開在她身上,她忍不住一頭撞進了溫蒼的懷里。
她的來處仿佛一片霧靄,每每夢魂之中,她總是分不清天地四季,時空輪回。
茫茫大化中,溟漠空無處,黑暗混沌里,她的真元魂魄仿佛四散飄飛,佚失無著。
而溫蒼…
他是晨光熹微時天地脈動里的一線酡紅,轉眼間就向她鋪展開一個軟紅十丈的人間。
他是記憶里倏然崩響的層云或者零落斷雁的哀鳴,幻化成一聲聲朝夕夢寐間伴眠的暮鼓晨鐘。
仿佛從此以后,她像一個漂移的小渚,再次遇到堅實的大陸,又像一條迷途的暗流,重回大海的無垠無限。
在那如影隨形的怯懼之后,是一種令人沒頂的幸福。
幼薇險些已經被這幸福吞沒了,可內心深處還有一個聲音提醒她,前路艱險,他們還有許多事情沒有準備好。
“我剛才聽王淵說,他們會晚一些才回來,那我們要不要趁機做一點正事?”幼薇伏在溫蒼胸膛上,跟著他的心跳起伏,用一種極致綿軟的聲音說。
“正事?好啊,是該做些正事。”溫蒼忍不住笑了。
幼薇從他溫暖多情的懷抱里掙扎出來,心知他一定是想多了,于是笑著說:“我聽我兄長說過,你的金荃劍法脫胎于溫氏先祖的《金荃集》,這么說,《金荃集》你全都會背了?”
溫蒼被她格外跳脫的思維驚呆了:“這就是你說的正事?”
幼薇從他的眼底看出了一絲絲的失望…
她猜測,他心里一定在想,這姑娘也太有“正事”了吧…
于是她身子前傾,雙臂環住他的脖頸,努力地踮起腳尖。
溫蒼配合地輕輕俯下身,由著她在他唇上輕輕一啄。
只是如此輕柔的一觸而已,幼薇隨即便松開了雙臂。
可是溫蒼哪里肯罷休…
他迅速收攏自己的懷抱,將她包裹起來,不許她走掉,然后俯身下去用自己的額頭抵住她的額頭,鼻尖甚至都要觸到她的鼻尖。
“在做你的正事之前,能不能讓我做完我的正事?”
話音剛落,幼薇還沒反應過來,溫蒼的吻就落在了她菱角一樣嘴唇上。
因為溫蒼的動作實在太快,她不由得睜大了雙眼。
可隨后她看見溫蒼正閉著雙眼,忘情地吻著她,便也將眼皮緩緩地闔上了。
正如同記憶里那種輕柔美妙的觸感,讓他們仿佛回到了疊煙架翠的蓬萊山。
時間似乎已經歷盡千年,也仿佛只度過了一瞬。
溫蒼緩緩地放松了她,牽著她的手,與她一同在茶桌旁邊坐下。
“你剛才說《金荃集》,你也知道《金荃集》?”
幼薇被他吻得七葷八素,大腦一片空白,呆滯了片刻,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想說的是什么:“對,剛才我問你,你一定可以背誦出整個《金荃集》吧?”
“當然。”溫蒼點點頭,說道:“我的金荃劍法全部的招式都與《金荃集》中的詞句對應,我自然能夠倒背如流。”
幼薇笑著搖搖頭,說道:“不用倒著背,正著背就好。而且不能背錯順序,也不能有一字一句的差錯,可以做到嗎?”
溫蒼道:“這有什么難的?當然可以。”
幼薇道:“那就好。我現在要教你一種東西,叫做摩斯電碼,是我家鄉才有的東西,這里沒有人會。可是我有些懷疑從前尹天樞派來我身邊保護我的朦兒也是我家鄉來的人,說不定她也會摩斯電碼,所以我需要多一層加密。《金荃集》就是我選定的密鑰。因為我們需要用到摩斯電碼的時候,情況一定十分危急,根本沒有時間翻查,所以必須用一本你我都非常熟悉的書來做密鑰。”
幼薇的爺爺曾經是發報員,幼薇兒時承歡膝下,爺爺便教過她摩斯電碼。
誰知幼薇一學就會,還觸類旁通,青春期的時候為了不讓父母偷看自己的日記竟然想到層層加密的辦法。
她爸媽怕她早戀也曾經動過看她日記的念頭,可是苦于想不出來密鑰是什么,只能作罷。
心里還默默哀嘆,怎么生出來一個小人精!
這完全超出了溫蒼的認知,他聽得云里霧里,但是他很快就抓住了重點:“《金荃集》我能背誦下來是不錯,可是你怎么可能全都會背的?”
“我?”幼薇沒想到溫蒼會立即想到這件事,不覺紅了臉頰,柔聲說道:“兄長教過我,我就記住了,而且我服過玲瓏骰子之后,記性變得很好…”
“哦,原來是這樣。”溫蒼看著她的樣子,心中無限憐愛,笑著說:“那庾兄有沒有教過你庾家先祖庾信的大作《哀江南賦》?”
“教過的。”幼薇眼神閃爍不已,不敢看向溫蒼。
“那你背來聽聽?”溫蒼試探著問道。
“不記得了…”幼薇心中叫苦不迭,庾遙書房里掛著那么醒目的一長幅字,就是《哀江南賦》全篇,她每天出來進去無數次,怎么就不留心多看幾眼呢?!
“哦,不記得了…”溫蒼忍不住輕笑一聲,說道:“《哀江南賦》只有區區千字,你都不記得,如何記得住整整十卷的《金荃集》?”
幼薇見無可逃避,只得緩緩說道:“用心記,就能記得了。”
溫蒼伸手托起她的臉,不施粉黛而顏色如同朝霞映雪。
杏眼明仁,星眸流盼,此時此刻也正望向他。
溫蒼覺得自己心房又漏跳了一拍,不由得升騰起無限的柔情蜜意,輕輕地對她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從何時開始對我有情的?”
這個問題有些尷尬了,早就喜歡他對于女子來說已經很難為情了,若是早得太多那豈不是無地自容了?
雖然事實上的確是早得非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