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看一部電影是看什么?
余謙不知道別人是怎么看,他知道自己就是看個熱鬧、看個美女、看個能讓自己笑出來的輕松調劑品,即便之前是負責藍光生產線,但他也沒覺得有多懂電影,多能看懂電影的內涵。
現在站在一個真正的劇組里看著一部會上映的電影拍攝,余謙心里除了新奇之外還有一種感動,看看啊,就是面前這群人養活了自己以及生產線上的一批人。
好吧,那是曾經了,位置變化一下,貌似自己成了優秀電影內容的提供方。
余謙有那么一瞬間的出神,但很快就被鏡頭下甘敬和陳若清的表演給拉了回來,嗯,別的不說,單就這個美女元素就能讓自己打個高分。
拍攝現場,淚流滿面的甘敬在圍觀下說出了之所以要選擇這個片段理由之一——臺詞 “你應該這么做,我也應該死。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后悔莫及。”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此,你的劍在我的咽喉上割下去吧,不用再猶豫了。”
“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
“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這是一段長達五十秒的獨白。
余謙在旁邊樂呵呵的看著,沒什么深入分析就覺得甘總說話抑揚頓挫,表情也挺有感染力,然后他就瞧見一直持劍指著甘總的陳若清手腕一翻,長劍落地。
她抱住了他。
“卡!”
他推開了她。
余謙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NG嗎?陳若清演的有問題嗎?陳若清…真漂亮啊,她這臉以前怎么沒火呢?不對,影后是不是代表火?
“你怎么抱住我了?”
“聽到這段話我覺得應該抱住。”
“拍之前我說了吧?”
“我覺得…”
余謙站在邊上聽見幾聲迅速壓低了的爭論,看見甘敬和陳若清往旁邊走了幾步相互比劃的交流。
片刻之后,現場仍舊沒有恢復拍攝。
“收音,先把我說的這段旁白錄了,省的后期配音。”
距離鏡頭稍遠一些的位置,甘敬從陳若清身邊走過來沖著收音組說了一句話,他拍戲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一向是喜歡現場收音,覺著是比后期配音更符合戲份中的表演狀態,也不用重新醞釀情感和對口型。
等到這樣囑咐過后,甘敬瞧見了湊在一邊的余謙,沖他點點頭:“謙哥兒,怎么樣?拍戲是是不是很枯燥?”
“怎么會?”余謙笑道,“怎么也不能比生產車間里枯燥了。”
甘敬啞然。
“甘總演的真好啊。”余謙分享了下自己首次探班看到表演后的感受,應該是好吧,反正就是挺新鮮。
甘敬饒有興趣的問道:“怎么好的?”
怎么好的?眼淚流得好?臺詞說得好?
余謙一下卡了殼,忽然又有點不確定剛才好不好,如果好的話,那是不是應該就過了的?
“呃,就是,就是很有感染力。”余謙緊急思考了下,“剛才你那段臺詞我聽著就像是想起我以前戀愛那會的事,太真了,演的太真了。”
甘敬微微一笑。
這時,收音組做好了準備,現場再次安靜了下來。
——“當時那把劍離我的喉嚨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柱香之后,那把劍的女主人,將會徹底地愛上我。因為我決定說一個謊話,雖然本人生平說了無數的謊話,但是這一個,我認為是最完美的。”
甘敬說出了兩句在陳若清臺詞之前的旁白,這是紫霞仙子和至尊寶擺造型時的詞。
然后,余謙感覺到了一絲絲尷尬。
無數的謊話?最完美的謊話?那自己剛才夸甘總演的真是夸對了嗎?那段“一萬年”的情話到底是演得真還是謊話演得真?
呃,演戲好復雜!
余謙在旁白收錄好后特意往后站了站,決定只當圍觀者而不發聲,這一趟過來一是為了看看甘總在公司事務上的態度,二是滿足下對電影劇組的好奇心,后者在見到狗仔、聽到“卡”、瞧見美女之后已然是得到了滿足。
五分鐘之后,調整完畢的陳若清和甘敬開始了第二遍戲份拍攝,并且,很順利的完成了它。
歸根結底,這段戲并不難,甘敬當初挑中陳若清更多的也是為了她長發氣質和角色的搭配,演技嘛,平均線上就行,多多益善當然是最好的。
“這段片花選擇三個場景,都是我和陳若清來完成,看來,明天就能搞定。”
甘敬在看過了監視器里的畫面之后比較滿意,陳若清的表情隨著自己臺詞轉換的很好,即便最后有關人物反應是有點小小的異議也很快就統一完畢。
這段戲里的臺詞當然是謊話,即使不加上旁白的解釋,單以拍攝的畫面來看,不論是靜止造型狀態下紫霞仙子撓了下手還是至尊寶的淚水漣漣都略有些浮夸。
這種狀態和電影情節進展是相連的,它這會就該是符合惹人發笑的節奏,陳若清第一遍拍攝時的擁抱反應不是不好,只是太真。
不過,《大話西游》之所以成為經典在于它后面一小部分的反轉是深沉的,是前后呼應的,這一點在臺詞上就有所體現。
上午半天,《我和他》劇組只用了很少時間就完成了甘敬和陳若清的戲份拍攝,剩余一直到下午三點鐘的時間,整個片場是在重新布景,切換到甘敬選擇的第二段戲份場景。
同樣的人說同樣的臺詞以及同樣加了的旁白解釋。
鏡頭之下,石臺之前,甘敬雙手舉著金箍,面色沉靜。
“在戴上這個金箍之前,你還有什么話想說?”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
下午時分,余謙蹲坐在地上聽見了甘總再來一遍的臺詞,這一次他沒看到淚水,只看到了甘總的表情和眼神,那其中仿佛是有若有若無的嘆息。
余謙忽然有頓悟之感,淚水并不代表真,痛苦也許只是深藏在心底。
“好啊,好啊。”余謙又忍不住在一遍完成之后湊上去說了遠比上午真誠許多的贊美。
甘敬仍舊饒有興趣聽外行人的觀感:“怎么好的?”
“真好!就是感染力很強,呃,真正的感染力。”余謙有關表演的詞匯比較有限,他說著自己的理解,“就像我們平常的情緒有時候挺復雜的,不是一傷心就哭,可能面無表情,可能眉頭緊皺…呃,我是看到你前后表演的對比才感覺出來的。”
“誒?謙哥兒啊,你工作中真得少一點客套,多一點真誠啊,覺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喜歡聽真話。”甘敬一陣笑。
“哎,好,好,真好。”余謙有些訕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