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看著那一行行文字,說實話,心情很不錯。
這個錢謙益,在后世也算是聞名的,因為他還有另外一個外號:水太涼!
就這個錢謙益在原本歷史上的表現,說實話,崇禎皇帝對他沒有一點好感。在他穿越過來的時候,這個錢謙益已經被削職回家了。要不然,以如今官場上的風氣,以錢謙益的生活作風,他絕對會有事犯在崇禎皇帝手中。
不過,如今他回去之后,身為東林大佬,對于張溥奉旨南下,一開始很可能是想用他的老資格身份,給張溥一個教訓,結果事情往嚴重里發展,最后發展到誰也不給誰留情面,完全撕破臉的那種了。
不錯,不錯!崇禎皇帝心中痛快,不由得想著,看來自己之前就準了吳昌時的奏章是對的。如此一來,張溥巡按的地方,就有錢謙益的老家,就等于給了張溥一個好好整治錢謙益的機會了。
估摸著這兩天內,自己批復吳昌時的旨意就要到揚州了。那就繼續坐看釣魚臺,看一出好戲好了。
他正想著,忽然,就看到眼前一行字徐徐展現。不用說,系統又有反應了,這讓他不由得心中歡喜,連忙定睛看去。
“如今大明之困境,在于大明官場在近兩百七十來年之后,已經是腐朽不堪。各種官場規則,早已被破壞殆盡。而要大明中興,一個廉潔高效的官府機構,是必不可少的。否則皇帝再是英明,沒有可靠執行官吏,也無法給大明百姓帶來真正的實惠!宿主如今以復社領袖張溥為突破口,成功挑起了原本鐵板一塊的江南官場內訌,是一個整頓官場、刷新吏治的最好開端。方向對了,就有事半功倍之效,特此獎勵甲級竊聽種子一顆,以資鼓勵!”
看完這個內容,崇禎皇帝真想好好地夸夸系統,心中想著:朕心很脆弱的,就應該多多鼓勵才好!
看著那顆閃閃發光的甲級竊聽種子,崇禎皇帝便又想這顆種子該怎么用了?
他第一時間,當然是想著剛才所想的事情,也就是官紳優免限額核查和催繳欠賦。這個事情,對于官場上的震動,應該是最大的。甚至說句不好聽的話,南方官場那邊,就算滿清入侵關內,都沒有這個事情帶給他們的震動來得大!
這個事情,只能一次性就成功。如果這次被那些江南官紳聯合抵制了,那回頭還想再做這個事情,就更難了。
這么想著,崇禎皇帝便決定,把新得到的這顆甲級竊聽種子用在這個事情上面。
那到底該怎么用呢?他不由得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崇禎皇帝眼睛忽然一亮,顯然是有了想法。而后,就聽他下旨,傳右僉都御史楊廷麟覲見。
沒多久,楊廷麟就趕到了文華殿。
前年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兵部的職方郎中,不過在建虜入侵關內的這次戰事中,表現出色,就被皇上提拔為右僉都御史。對于皇上的知恩之恩,他自然是銘記在心,自從上任以來,一直兢兢業業,恪盡職守。
這一次,皇帝傳召,他還以為是要問都察院的情況,因此,在來得路上,就在心中做了準備。
不過他沒想到,皇帝竟然問他說道:“卿以為南方官場風氣如何?”
楊廷麟是江西人,崇禎四年中的進士,同樣排名靠前,不過一直不怎么如意,被官場同僚打壓,也是從去年開始,才有了平步青云之運,不過這也是他一心為國,拼死上戰場所換來的。在早些時候,他就看不慣楊嗣昌,也曾彈劾過他。因此,他對官場中那些同僚,并沒有好感。
此時,他聽皇帝問他這話,并沒有猶豫,立刻就奏對道:“陛下,微臣以為,江南官場,只顧小家,無有一點公道之心。貪墨橫行,醉生夢死,以貪圖享樂為最!”
崇禎皇帝沒想到他的評語竟然這么低,不由得略微有點詫異,便馬上問道:“哦,卿何以如此之說?”
楊廷麟原本就是據實而說,此時見皇帝并沒有生氣的樣子,便滔滔不絕地給皇帝講了起來。
江南士林,風氣糜爛,風月場所之多,風月場所的盛名之最,遠勝北方,由此可見一斑。且還好男風,喜穿婦人衣裳,涂脂抹粉,招搖過市,引以為樂。
地方官員,皆為己牟利,或為財,或為名。為財者,撈得是真金白銀,為名者,置框于衙門前,讓商人百姓自行繳納賦稅,謂之父母官也!
楊廷麟一下說了好多,當他說到最后,忽然心中打定主意,又正色對崇禎皇帝奏道:“陛下,微臣以為江南官場會如此,有一個很大的原因,是我大明設南北兩都,而官場默認,應天府陪都之官吏,皆是官場失意養老之所。如此一來,陪都之官,仕途無望,便有追求享樂之心。如此,實在不妥!”
這種事情,要是換了一般官員的話,那是萬萬不會說出來的。因為這個事情,本身就是這樣,告訴了皇帝,難道皇帝還會改變?而且這事要傳出去,對于京師這邊的官吏來說,也是不喜歡聽到的。
不過楊廷麟就是這樣的人,耿直,有追求。既然說到了,他就不管這事是不是屬于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要說出來給皇帝知道。
在原本的歷史上,楊廷麟被楊嗣昌打壓,最終擺官回鄉。按理來說,他應該對崇禎朝是有意見的。畢竟楊嗣昌的勢大,就是崇禎皇帝偏聽偏信導致的,他楊廷麟就是這事的受害者。
可是,當李自成攻入京師,崇禎皇帝上吊自殺傳到南方時,楊廷麟慟哭不已,遂于江西募兵勤王,自號兼山,意在效法文天祥(號文山)、謝枋得(號疊山)這兩山氣節。事實上,也身兼力行,最終抗清兵敗后投水自盡殉國,謚文正。
此時,楊廷麟說完之后,就昂首挺胸看著崇禎皇帝,反正已經說出來了,不管是禍是福,自是要為自己說得話承擔后果。
可誰知,崇禎皇帝聽了之后,卻是笑了起來,這和楊廷麟想得有點不一樣。
因為他想著,這個事情,皇帝就算不生氣,也會回避這個話題,因為其他朝代都沒有,就只有大明朝有,而這,就是成祖搞出來的鍋。
他有點想不明白之下,崇禎皇帝卻已經開口說道:“有關陪都之事,朕也一直在考慮,如果只是作為閑散官員養老之所,確實有些不妥…”
楊廷麟聽得臉上立刻露出了詫異之色,他想著,自己已經是敢言了,沒想到皇上竟然還真是毫無顧忌,自己都說陪都乃是閑散官員養老之所這樣的話,這話皇帝說出來,合適么?
然而,崇禎皇帝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合適不合適,依舊在說道:“大明的疆域廣闊,如果都城只是在京師的話,對于南方實在太遠,就有點鞭長莫及了。將來朕還有別的打算,南方就會變更更為重要。因此,朕想著,不能讓陪都的官吏都成了吃干飯的閑漢,如此一如卿所言,無所事事之下,反而帶壞了江南的風氣。”
楊廷麟聽得目瞪口呆,皇上這是要干什么?難不成要遷都?
成祖遷都京師之后,后來的皇帝,其實是有想過要遷回應天府的,只是各種原因,哪怕都為遷都準備了,最終也沒有遷回去。
遷都,是個大事,涉及方方面面,不是那么輕易能遷的!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崇禎皇帝就自己說了:“朕的想法,是讓陪都的官吏,切實履行他們的官職,六部九卿,該干得事情,就得要好好干。當然,主要是對南方各省的事情做出快速反應。”
雖然崇禎皇帝沒說,不過也不用說,涉及到一些重大的事情,當然還是要皇帝來決斷的。
楊廷麟聽到這里,立刻面露喜色,躬身奏道:“陛下英明!”
他不知道,崇禎皇帝在說這個時候,其實已經在考慮,要不要以后在京師坐鎮幾年,然后去應天府坐鎮幾年,到最后,擺平了北方之后,遷都南方,以長江為樞紐,聯通大明各省,又可爭霸海上。京師這邊,說句實話,交通相對應天府來說,不太方便。
崇禎皇帝此時聽到楊廷麟顯然對他的這個想法,也很是贊同,便放心地對他說道:“如此,朕意欲改卿為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先行過去,替朕糾察官場風氣,等有個基礎之后,朕便會下旨公布今日所說之事,如何?”
如果不先打個招呼的話,就算是升官了,可去南京任職,在于別人看來,那就是失去圣心,當個閑散官去了。
楊廷麟聽了,當然高興了,不但升官,而且他的建議得到了皇帝的回應,這是對他的絕對重視。因此,他立刻躬身領旨道:“微臣遵旨!”
“哦,對了!”崇禎皇帝說到這里時,似乎想起什么,就又交代楊廷麟道,“張溥巡按地方,核查官紳優免限額和催收欠賦,如果他頂不住,卿要給他撐腰,因為這同樣是整頓官場風氣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微臣遵旨!”楊廷麟又大聲回應,毫不猶豫。
于是,崇禎皇帝便把那顆甲級竊聽種子賞給了他。
等楊廷麟一走,崇禎皇帝又傳旨招來盧九德,對他交代一番,而后改他為南京鎮守太監,即趕往南京赴任去了。
南京那邊,其實最大的不是六部九卿,而是鎮守太監,權力很大。
崇禎皇帝就是擔心有楊廷麟還不行,因此,讓帶兵打仗過的盧九德前去坐鎮。
安排完了這些事情,崇禎皇帝的心思就又轉到了錦衣衛百戶、如今已是滿清駙馬的伍忠身上。
此時他已經在海上,聽他和建虜水師統領的對話,兩艘船不敢直接到達登州之后再沿岸南下,而是直接南下江南那邊,如今還不知道他們到哪里了?
這個就有點麻煩了!如今,也只有自己通過竊聽種子,能準確知道伍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如果派人趕去江南的話,從京師過去,要好多天的時間,搞不好伍忠換了地方,做些別的事情,就沒法可以針對伍忠那邊的情況作出安排。
說起來,還是這個時候的交通太落后了。后世開車一個小時的路程,這個時候都要騎馬趕一天,還不一定可以,舒適度就更不用說了。換成高鐵、飛機速度的話,就更不用說了。
交通落后,通訊不便啊!
崇禎皇帝想著這個事情,感覺有點麻煩,最好的對策,是自己親自趕往江南,這樣不但能及時了解伍忠在干什么,也能知道他到底是忠于大明,還是說已經變節徹底投靠滿清了?另外,也能根據江南那邊的情況,隨機應變安排伍忠這顆棋子,以便于能達到江南那邊整治官紳的最大化,讓大明官場可以清上一清。
可是,自己是大明皇帝,又怎么可能輕易離開京師?雖然之前已經有過一次,可那是御駕親征,剿滅重新壯大的流賊,這個事情,至少還能在明面上過得去。
如果要去江南的話,當然是要暗中前去。如此一來,京師這邊,皇帝失蹤,那影響就會大了。更為蛋疼的是,這個時代的交通不便,這一去江南,至少要幾個月的時間,而不是兩三天時間,能偷偷出去,又偷偷回來。
想了好久,崇禎皇帝還是沒法決定。
不過一會之后,他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決定趁這個機會,先把。
倒是盧象升那邊,已經在做最后的準備,快要跨海行動了。這一邊,也要關注才行。
他在這邊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臥病在床的吳昌時,已經聽到了仆人傳回的消息,知道張溥大鬧秋月閣的事情,不但抓了八名有官職在身的,還把侯方域和錢謙益氣得暈得暈,吐血的吐血,這個事情,鬧大了!
有錦衣衛在身邊的時候,他嘆口氣說道:“張兄真是沖動了,何必與那些人一般見識呢!”
說話間,一臉為張溥著想,為他惋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