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伍忠忽然高聲對范文程說道:“范大人,我可以為大清賣命,可是,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才行!”
范文程正煩著呢,沒想到伍忠竟然敢提條件,不由得有點微怒,轉頭看向他,聲音已經冷了一分說道:“能為大清盡忠,是你的榮幸,豈能容你討價還價?”
如果按之前時候伍忠的態度,他其實一直很謙卑的。范文程這么一說,基本上他就得服軟。
可是此時,伍忠卻毫無懼意,反而昂著頭,帶有一種豁出去的氣勢說道:“敞開天窗說吧,范大人為大清盡忠,到底是什么個原因,我不知道!但要我為大清盡忠,還是擺了仙人跳,狠狠地坑了我一把,就這樣,我這心里不舒服,就算嘴上答應了,真實會怎么做,那就不好說了!”
“你…”范文程聽他一開頭的話,隱隱帶刺,不由得勃然大怒,正待喝斥時,聽到了他接下去的那些話,頓時,他就愣了下。
看到范文程這表情,伍忠也是光棍了,自己在房子里找了條凳子坐下,然后抬頭對站著的范文程說道:“老子好歹還是混了多年的錦衣衛,什么花樣沒見過的?只是沒想到范大人堂堂大學士,竟然也會出這種陰招,不小心著了你的道。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了…”
“有你討價還價的余地?”范文程見他識破了,也無所謂,只是怒視低喝道。
伍忠壓根沒被他威脅到,還是那副你看著辦的樣子,似乎吃定了范文程道:“如果換了之前,我肯定不敢討價還價。可如今既然知道你們要我做什么,那就有我討價還價的余地了。就這么說吧,回關內做得這些事情,就算沒有李大人升任錦衣衛指揮使,那我這個錦衣衛總旗也是最合適的。錦衣衛是干什么的?那是黑白通吃,而且辦事也沒有那么多規矩。你說是不是?”
聽到這里,范文程不說話了。
實際上,大清這邊,還真沒有合適人選,能入關去刺探明國朝堂上的事情,還要去找夠大膽的大商人和大清做生意。而眼前這個錦衣衛總旗,還能借助錦衣衛指揮使的虎皮做事,真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合適。
再者,看這錦衣衛總旗,搞不好以前就是個混江湖的,就這幅痞樣,明顯是爛命一條,看到機會就想多占便宜,如果能換到大的好處,估計也不會惜命的那種。
這種人,還真不好打交道。
他正想著,果然就聽到伍忠接著說道:“當然,范大人也可以無視我剛才說得這些話,甚至可以把我往死里打。我無所謂了,想想在大明可是威風凜凜的錦衣衛總旗,來到遼東之后,卻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這不,外面還追著來要打死我的,這種日子,其實我也過膩了!”
聽到這話,范文程倒是冷靜了下來。他當然知道去關內刺探消息,發展大商人和遼東通商,對大清的重要性;另外,他還向皇上做了保證,那么多親王貝勒也都聽到了,要是這事反而弄巧成拙,也會顯得他無能。
因此,范文程緩和了語氣,走近伍忠幾步,而后淡淡地問道:“你有什么條件,先說給本官聽聽?”
“我要娶固倫端靖長公主為妻,做大清的駙馬!”
“什么?”范文程一聽,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便馬上確認道,“你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要娶固倫端靖長公主為妻,做大清的駙馬!”伍忠這一次,是一字一句地說了遍,不過在說完之后,倒是補充了一句道,“如此,我當大清是自家人,為自家人賣命,上刀山、下火海都沒問題!”
這一次,范文程是確定自己聽清楚伍忠的條件了。可正是如此,他反而露出一臉不可思議,上下打量著伍忠,似乎要重新認識一般。
伍忠自己卻好像沒什么事情一樣,站了起來,和范文程平視,嘴角帶著一絲嘲諷道:“范大人,這就是你我的不同了。要我讓大清效死,就必須有充足的理由才行,而不是隨便就能打發下我,就能為大清賣命!”
說到這里,他停了停后又無所謂地道:“條件已經提了,你可以去和皇上說。至于最后是把我千刀萬剮泄憤,還是為了大清的未來,就全憑皇上發落,我伍某人豁出去了!”
說實話,范文程此時的心中非常憤怒,他豈能聽不出這無賴對他的挖苦諷刺,不過他也知道,這個事情,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了。
因此,他足足凝視了伍忠好長一會時間之后,忽然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用非常和氣地語氣對伍忠說道:“賢弟還真是好膽量,此事為兄做不了主,且等為兄去皇宮一趟。”
聽到這話,伍忠心中立刻便明白了什么,也立刻露出了笑容,就好像剛才壓根沒有針對范文程說什么,只是笑著說道:“那一切就有勞范兄了。皇上要我死,那我死而無怨;但要是能得償所愿,范兄就是小弟的媒人了!”
范文程沒再客套,走到門口吩咐管事道:“帶著伍賢弟藏好了,千萬不能讓前院的人找到。另外,叫夫人從后門走,出去避避風頭。”
說完之后,他又和伍忠道一聲再會之后,就匆匆走了。
伍忠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卻已經有底了。
這建虜韃子的公主,壓根就不能和大明公主相比。
大明對外,一直以來,不割地,不賠款,不和親,哪怕皇帝被抓了也絕不妥協!
可是,韃子的女人,其實真得不能當人的。為了利益,這些韃子的人倫關系亂了不說,不但公主,包括那些親王的女兒,只要是女的,都成為了韃子用來和親拉攏他人的工具。
還有,這都到什么年代了,就那多爾袞和多鐸的親娘,還被皇太極逼得活埋了。
從這種種就可以看出,不要看平時那個狗屁公主那么囂張,可真要有利益的時候,她就什么都不是!
那范文程絕對是了解韃子皇帝的人,從他突然改變說話,就能看出來,那韃子皇帝為了能刺探到大明朝堂上的消息,為了能促成關內黑心大商人來遼東做生意,就區區一個女人而已,十之八九會拿來交換這份利益。
這韃子皇帝為了這狗屁大清,也確實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伍忠心中想著這些事,隨著管事在范府做迷藏。大概不到一個時辰,皇宮終于來人了,把鬧事的那管事訓走了,同時奉旨招伍忠進宮。
事情的發展,并沒有出乎伍忠的意料。
還是在崇政殿內,伍忠見到了皇太極和范文程兩人,除此之外,別無他人。他注意到范文程,似乎是挨訓過了,呵呵,活該,讓你一肚子壞水!
皇太極見到伍忠,在打量了好長一會時間之后,只是問伍忠在明國的情況,包括他家里雙親,兄弟姐妹,有無婚配,以及在錦衣衛的關系等等,問得很詳細。
對于這些事情,堂堂錦衣衛總旗,不管真話假話,隨口就來,別人壓根就區分不出來。
甚至連遠在京師的崇禎皇帝也沒法分清,不過他卻有辦法,立刻傳來錦衣衛指揮使李若璉,然后把皇太極的問題,重復一遍問李若璉。結果崇禎皇帝發現,伍忠并沒有全都說實話。
說真的,崇禎皇帝通過竊聽種子反饋的消息,此時也沒法判斷伍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是要當叛徒了呢,還是在敷衍皇太極?
不過沒事,有竊聽種子監視著,就算伍忠真背叛了大明,也不可能帶來任何損失。
這個事情,說起來也真是有點搞笑。崇禎皇帝想著,就忍不住想笑。
自己安排了一個密探過去滿清那邊,結果卻在滿清那邊成為了滿清密探的首領,更加離譜的是,最終還成了奴酋皇太極的女婿。等到以后,是不是可以出版一本傳奇密探的一生,也不知道會不會成為暢銷書?
通過竊聽種子,崇禎皇帝已經知道,那什么公主原本是要被皇太極安排嫁給她的一個表哥,用以鞏固滿清和科爾沁族的關系。不過伍忠橫插一腳,皇太極已經決定,把那什么公主賜給伍忠了。
這個事情,也算是一個比較有趣的事情,又涉及到皇太極,這種滿清高層的消息,崇禎皇帝還是沒法通過其他手段來獲得。因此,他便不斷地關注伍忠身上的這顆竊聽種子。
那伍忠就在年前,把那公主給娶到手了。從他結婚開始的種種跡象顯示,崇禎皇帝有點懷疑了,他開口要娶這個什么公主的用意,并不是像他所說得那樣,成為滿清的自己人,這樣就能為滿清效力。而是他娶這個什么公主,只是為了報復這個公主。這一點,從沒有外人的時候,伍忠的言行就可以看出來。
如此一來,崇禎皇帝不由得更為關注伍忠的動靜了。要是他不背叛大明的話,他被仙人跳的事情,作為一個后世穿越過去的人,難道還要定他罪?
在伍忠婚后第三天,崇禎皇帝就發現,皇太極派人傳去伍忠,讓伍忠盡快安排細作回大明的事情。
這伍忠卻對皇太極提出,細作一定要挑最好的人,要不然暴露的話,就為連累很多人。就伍忠的專業,給皇太極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堆。
皇太極果然信服,便下旨讓伍忠在遼東范圍挑選能用來當細作的人選。
伍忠好像也真賣命,不顧“新婚燕爾”,不顧越來越冷的天氣,就四處奔波了起來。
還真別說,伍忠這么一忙碌,讓崇禎皇帝或多或少又了解到了一點建虜各地的情況。
與此同時,在山東登州,雖然這里也已經很冷了。不過軍營校場上,卻還是在熱火朝天的操練著。
點將臺上,同樣被寒風肆虐。可在臺前站著觀看的那個高大身影,卻是一動不動,就好像這寒風壓根不存在一般。
對此,在他身后的一人,雖然能明顯看出他軍服里面穿著很保暖,卻還是有點受不住,不時地在哈手。
這個人,自然是南方人鄭芝龍了。
其實不止是他,包括他帶來的那些福建水師兵卒,有很多人都不習慣這北方的嚴寒,已經病倒了一些。
這么冷的天氣,在福建那邊,不是沒有,冬天里總有一些天也很冷的。可那種時候,鄭芝龍和他的手下,一般都躲在自個府里或者軍營里,很少會外出的。更不像眼前看到的這些一樣,這么冷得天,竟然都還在操練。
這么想著,鄭芝龍又看向那些在操練的明軍將士,看到他們一個個都很認真,心中也有點敬佩。這里面的大部分軍卒,可都是流賊出身。成為官軍之后,還在這么冷的天氣努力操練,卻沒有一點怨言,不得不說,有點出乎意料。
想到這里,鄭芝龍又把目光看向那高大的背影。他知道,這一切,和總督大人愛兵如子的作風是分不開的。自從在濟南府,從皇上那里接受了這些流賊之后,總督大人就和他們吃住在一起。
大頭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這些流賊要冒著嚴寒操練陣法,他堂堂總督,也在一邊陪著,并沒有躲到溫暖的屋里去。如此種種,用了不到半個月時間,鄭芝龍就感覺這些流賊出身的官軍,已經對總督大人心服口服了。
想著這些事情,鄭芝龍的心思不由得又飄散開了。
就前些天,他已經聽到消息,他的兒子,被皇上御賜改名的鄭成功,已經是太子陪讀。他這個當爹的,心中很是惦記,也不知道鄭成功能不能在那么多太子陪讀中脫穎而出。
“鄭總兵…鄭總兵…”
鄭芝龍在被喚了幾聲之后,終于回過神來,見是盧象升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不由得心中一驚,立刻站好了回道:“末將在!”
同時他在心中想著,難道是總督大人看到自己走神,就過來要訓自己一頓?
盧象升雖然愛兵如子,可同樣治兵很嚴,這讓鄭芝龍心中不由得有點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