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這話一說出口之后,就沒人敢接腔了。
畢竟皇帝已經明確說過,回頭證據拿出來了,可以證明絕對不是廠衛造假。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誰還敢再去質疑?
誰要還在這個事情上糾纏,那就說明他不忙,又或者別有用心!如此一來,接下來估計就是倒霉了!
對于絕大部分官員來說,只要皇帝真得不是隨便扣人謀逆的帽子,那么那些糧商是死是活,和他們又有什么關系呢?
于是,在崇禎皇帝發飆之后,就沒人敢再有話說。
崇禎皇帝掃視著底下,冷聲喝道:“今年的京察,就以戰后重建事項中所做出的成績來分優劣。吏部要嚴格把關,朕也會讓廠衛看著的。能干事的,干好事的,還有混日子的,趁機中飽私囊的,朕都會看著的,回頭一塊算賬!”
說完之后,甩袖子走人。
恭送皇帝離去,眾多臣子互相看看,都沒了什么心思。皇帝發火了,這回頭不好好表現的,肯定會是官場上的一道劫。
至于糧商謀逆一事,就等著皇帝拿出證據之后再看便是。
這次朝議的經過,很快就傳開了。
京師內外,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都是被糧商坑慘了的。對于這些糧商,不要說皇帝明確說了會有證據,就算他們,要按他們的意見,就是判個抄家滅族也是應該的。一個個都是黑心腸的,趴在他們身上吸血。
當然了,他們自然也是奇怪,皇帝所說得證據會是什么呢?因為按照皇帝這個說法,那什么私藏一點兵器盔甲,或者龍袍龍冠什么的,應該是不可能的。既然不是這些,那他們也實在想不出來了。總不可能,皇帝是隨口說了嚇嚇人而已吧?
崇禎皇帝當然不是隨口說的,文華殿議事,就是要敲打一番這些官員,讓他們做好本職工作,就知道瞎比比而不用心干活,那就回頭等著算賬。
另外,他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把竊聽種子重新要安排下。該回收的要回收,該置換的要置換,為接下來做準備。
就目前來說,他回收了范永爭身上的丙級竊聽種子,人已經收押在詔獄,就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竊聽種子。
王承恩身上的甲級竊聽種子,也已經回收,暫時沒打算往他身上放竊聽種子,至少短期內證明他對自己是忠心的,也被嚇過,暫時應該不會有伸臟手的可能。
還有東廠檔頭姜冬身上的甲級竊聽種子也回收了,這個人目前算是很憤青的那種,因為自身的經歷,對于貪官污吏都恨之入骨,暫時也不需要浪費一顆竊聽種子,而且還是甲級的。
崇禎皇帝盤算了下自己手頭的竊聽種子,這么算下來,手頭有四顆丙級竊聽種子,竊聽范圍只能是方圓十里,其實也就是大半個京師范圍而已。三顆甲級竊聽種子,沒有距離限制;乙級竊聽種子一顆,方圓千里,大概也能覆蓋很遠,山西、河北、部分山東地區,甚至連山海關、寧遠都能覆蓋到。
而外面已經賞賜出去的竊聽種子的話,在曹化淳身上有一顆丙級竊聽種子;伍忠身上有一顆甲級竊聽種子,這個時候已經在蒙古草原上,快回到遼東了;誠意伯劉孔昭身上也有一顆甲級竊聽種子,奉旨外出安置難民,如今正在趕回京師的路上;最后一顆甲級竊聽種子,則在宣大總督陳新甲身上。
全部竊聽種子算了個遍,崇禎皇帝心中還是哀嘆,要是全部都是甲級竊聽種子多好!不過回頭想想,一顆甲級竊聽種子能換三顆丙級竊聽種子,其實也還可以。至少在身邊附近,用丙級竊聽種子也已經足夠。一下監聽三個,比顆甲級竊聽種子要好多了。
他正在想著,忽然內侍來報,說錦衣衛指揮使李若璉奉旨覲見。
不說用,應該是交代給他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崇禎皇帝心中這么想著,便傳旨讓他立刻覲見。
果不其然,在見禮之后,李若璉就奏道:“陛下,晉商王登庫已經嚇得空著肚子出城,就往山西方向而去了。”
“好!”崇禎皇帝一聽,不由得贊道,“如今已經打草驚蛇,接下來,就準備收網了。”
聽到這話,李若璉一臉疑惑,猶豫片刻之后,還是奏道:“陛下,既然已經查實這王登庫就是幕后讓那些糧商囤積不賣的,為何不直接抓了他?”
被抓了的那些糧商,壓根就不是硬骨頭,錦衣衛只是稍微用點手段,就連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甚至還提供了線索,讓錦衣衛一下就查到了御史劉美才府上。
崇禎皇帝聽了,不由得微笑著對他說道:“那些糧商不是說了么,他們很早就在悄悄收購糧食了。朕就是要讓這個王登庫回去報信,讓他們把之前悄悄收購的各地糧食,都集中起來,如此我們才能一網打盡,繳獲那些糧食,也可以讓京師,還有那二十來萬百姓渡過春荒。”
聽到這話,李若璉想起外面的傳言,忽然有點明白,皇帝為什么要判這些人謀逆了。
事實上,他原本是錦衣衛中的老黃牛,對于破案什么的,都有一手。再者,皇帝也有不少事情,是通過他這邊去做的。因此,他比別人了解多一些,能猜出一點什么,也就不奇怪了。
雖然他感覺,扣那些糧商以及背后的人一頂謀逆的帽子,似乎稍微嚴重了點。可這關他什么事情,再者說了,他們既然想搞事,落到了皇上手中,那就是他們自作自受。自己只要聽皇帝的話,安心做事便是。
這么想著,他便立刻回奏道:“陛下英明!”
崇禎皇帝聽了,卻是微笑著吩咐他道:“你悄悄出城去迎接誠意伯,他馬上要到了。他帶來的人中,有一個女子,名叫高青菊,和在你衙門住著的高青雪是姐妹。你接了她后就安排她們姐妹見面吧,順便把她們見聞都記下來。”
這事情其實不需要李若璉親自去辦,還要出城去接。但是,崇禎皇帝往李若璉身上“賞賜”了一顆丙級竊聽種子,按說明是方圓十里的竊聽能力。他是想要驗證下,這個竊聽范圍是否準確。萬一范圍更廣,那不是賺了么!
李若璉自然不知道這個事情,還以為皇上對這對姐妹非常重視,便連忙答應一聲,而后就辭別而去了。
崇禎皇帝就看著這顆丙級竊聽種子傳來的消息,似乎出了城門之后,果然就再沒有消息顯示,這讓他微微有點失落。你這個竊聽種子,要不要那么精確啊!
心中埋怨了一下,然后他就不管李若璉那邊了。
然而,讓崇禎皇帝沒有想到的是,等到午后時分,李若璉回到京師之后,他驚訝地發現,之前沒有了消息的丙級竊聽種子,竟然連續返回了消息,甚至連不在范圍之內的聊天記錄,也都一并返回了回來。
用后世的話來說,這個竊聽種子雖然離開了竊聽范圍,但是卻忠實的記錄了被竊聽人那邊的動靜,而后就存儲在那里。一旦和崇禎皇帝這個系統一連線上,就把那些存儲地信息都傳了過來。
也就是說,竊聽種子的范圍限制,只是實時竊聽消息的區別,卻并不會丟失竊聽種子聽到的信息。
崇禎皇帝明白了這一點,不由得非常驚喜,這就意味著,其實就連丙級竊聽種子,都是非常具有實用性的。得,這還真是親系統!
他這邊是高興了,不過另外一邊,有人卻是擔心死了,或者說,就差點被他嚇死了。這些人,就是晉商。
從京師到山西老巢,至少有個八九百里那么遠,可王登庫卻硬是用了一天一夜地功夫,跑死了兩匹馬,差點沒把他給累死,總算是趕了回去。
雖然累癱在床上,他卻沒心思好好休息,立刻派人,急召其他七家當家的一起來見他,說有緊急事情要商量。
他的管家聽了,便提醒道:“老爺,范家那邊,有京師來人堵門,據說范家老爺不在,怕是來不了了。”
“去,就去他老家,讓他來我這里,不!”說到這里,王登庫忽然回過神來,立刻改口道,“讓他們在明日午時之前,一定要趕去總督府,就說有要事相商,非常緊急的要事,關系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聽他說得這么嚴重,管家也怕了,連忙去辦這事。
經過一天的休息之后,王登庫總算緩了一點過來,匆忙趕去陽和總督府。
等他到的時候,其他七家都已經到了,甚至連躲在老家的范永斗也匆忙跑來了。
只一見他,就立刻七嘴八舌地問開了。
“王兄,到底是什么事情,說得這么嚴重?”
“是啊,王賢弟,聽說你是日夜兼程從京師趕回來,到底京師出了什么事情?”
“不可能是銀票的事情吧,那些人在山西鬧就鬧了,還能怎么樣,反正有總督大人在,還能怕他們什么?”
聽到他們這些話,王登庫感覺腦袋有點疼,連忙大喊道:“謀逆之罪,你們說嚴重不嚴重?”
“…”頓時,這會客廳內一下變得非常安靜,就連一開始有點不以為然的陳新甲,都不由得驚訝地轉頭看向他。
謀逆之罪?自己沒聽錯吧?
這種抄家滅族的罪名,還真把他們嚇了。就聽范永斗連忙說道:“諸位都聽王賢弟說說吧。”
其他人自然也迫切想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上謀逆大罪了?在他們內心深處,壓根沒把走私和謀逆聯系起來。畢竟,在他們看來,他們只是想賺錢而已,又不圖謀大明皇帝的江山。
于是,在七大晉商,包括陳新甲在內,都非常關心地聽著王登庫講解著京師發生的事情。
聽得差不多之后,這些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其中范永斗轉頭看向陳新甲道:“大人,這…這叫什么事兒,這都攤上謀逆大罪了?”
他們沒想到京師有關范記錢莊的事情竟然沒有按他們預想地發展,來得那么猛烈。不過在謀逆大罪面前,他們都沒再去管銀票的事情。
聽到他的問話,其他晉商都轉頭看向陳新甲,想聽聽他怎么說。
畢竟在他們看來,囤積糧食怎么了?不賣又怎么了,這都能和謀逆大罪聯系起來,那皇帝的腦子真是有病!
然而,陳新甲的臉色卻是很不好看,掃視了一下他們之后,緩緩地說道:“如果皇帝知道你們和遼東建虜通商,囤積了那么多糧食,是要賣給遼東建虜的話,說是謀逆,雖然重了點,可也不是沒有根據。”
一聽這話,八大晉商不由得再次面面相覷,還真有這么嚴重?這皇帝,是不是不理智啊?
看他們擔心的樣子,陳新甲話鋒一轉,卻又馬上說道:“但是,本官以為,皇帝是不大可能知道你們的事,要不然,不至于一點風聲都沒有。很可能,是因為囤積糧食的那幾家,被廠衛查出來,前后都有大量囤積糧食而又不拿出來賣。如此一來,造成京師饑荒,引起皇帝震怒,才會有此一說。不過…”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后又道:“如果皇帝查不到更多的糧食,那這罪名就有問題了。試想一喜啊,就只是囤積了一些糧食而已,就算量稍微大些,難道這就引發京師饑荒,如果真這樣,這么多年來,有幾家糧商沒有這么做過的?”
一聽這話,范永斗立刻回過神來了,馬上跟著說道:“對對對,關鍵是不能讓皇上查到我們之前囤積起來的那些糧食。我們必須把那些糧食都盡快送去遼東才行!要不然,廠衛順著那些被抓的人查下來,遲早會查到我們頭上來。”
“對啊,我也是這么想的。”王登庫一拍大腿,立刻附和道,“那幾家被抄家抓人的糧商,背后都是我們,遲早會查我們頭上。只要我們把各地囤積的糧食都送出關,有總督大人的照顧,廠衛根本不可能再查到糧食,如此一來,事情就好辦了!”
“對對對,事不宜遲,這次不能再等了,我們得趕緊把發往遼東的貨都發了吧!”田生蘭也立刻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