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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心中天枰

  榮昭愣愣的看著蕭珺玦離去,心里莫名的微疼,那個寞落的背影將這個秋天顯得更加清冷。有枯黃的落葉不經意飄到他的身上,他亦不拂去,帶著那抹黃從她的視線消失。

  她感覺她好像說錯話了。

  她明明看見他惱怒了,本以為他要對自己大發雷霆,但轉瞬間那股憤怒就轉化為了傷心。

  為什么,她那么侮辱他,侮辱他的母妃,他都能忍哪?

  榮昭還在納悶,突然秋水出了聲,帶著訓斥的口吻。

  “小姐,你太過分了。”

  榮昭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轉過頭看向她,喝道:“放肆,你好大的膽子,敢來訓斥我?”

  秋水深情悲憫,“那是因為小姐所為讓人看不下去,你怎么能這樣對待王爺哪?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傷王爺的心?”

  榮昭覺得秋水一定是中了邪,剛要訓斥她,秋水搶先道:“你是失憶了,但你難道連感覺都失憶了嗎?你感覺不到王爺對你有多愛嗎?你總是說他欺負你,他有嗎?他恨不得將你捧到天上去。他那么愛護你,任你打任你罵,你有一點委屈他比誰都心疼。如果不是他愛你,他為什么一再忍受你的脾氣?”

  “你就像是一只刺猬,每次王爺靠近你,他都會被扎的遍體鱗傷。但他愛你,寧愿自己傷痕累累,只想靠的你近一點。我不是王爺,我無法知道他有多愛你,但我知道,他是最愛你的人。”

  榮昭無法認同秋水,或許說是她從內心的抗拒,她嗤了一聲,“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湯了。”

  “到底是奴婢被灌了迷魂湯還是小姐你被灌了迷魂湯?”秋水還從來沒有這么大膽過,她今日是豁出去了,哪怕被杖責,哪怕被趕出去,她必須要說出自己想說的。

  “混賬!”榮昭怒喝道。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秋水,疾言厲色,“賤婢,你竟敢這么和我說話,是誰給的你狗膽子!”

  秋水毫無畏懼,道:“是,今日奴婢大膽了,但就算小姐不想聽,奴婢也要說,晉王他就是個卑鄙小人,他和王爺比,給王爺提鞋都不配。而小姐你,卻錯把魚目當珍珠,瞎了眼了。”

  榮昭迎面就給了秋水一個巴掌,她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么罵她,今日卻被區區一個丫鬟罵,自然是氣憤不已,“反了反了!你敢罵我,你一個小小賤婢敢罵本小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

  登時臉頰就紅腫一片,秋水捂著臉,舉目看向榮昭,“如果你一輩子都這樣,善惡不分,黑白不明,伺候你這樣的人我還不如死了好。”

  孤鶩倒吸了一口涼氣,為秋水說的話心驚,她一直以為秋水是軟弱的性子,卻不想她也有這剛強的心性。但同時她是真的怕小姐怪罪秋水,連忙道:“小姐你千萬不要怪罪秋水,俗話說,愛之深責之切,是因為她重視小姐,才會為小姐感到痛心,才看著你被欺騙而心疼。”

  話已出口,要怎樣,打也好,殺也罷,秋水都不在乎了,她看著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榮昭,道:“晉王他口口聲聲說深愛小姐,那奴婢想問問小姐,如果他真的愛你,會將你還給王爺嗎?”

  榮昭揚著的臉上有堅定如磐石的神情,緩一緩氣,“那是因為蕭珺玦威脅他,他不得已。”

  “威脅?到底是誰威脅了誰?”秋水今日就是要將王爺的委屈都告訴她,“你知道不知道王爺為了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你知不知道他為了你連皇位都放棄了!”

  榮昭陡然直視著秋水,不禁覺得好笑,冷笑道:“為了我?我看你是瘋了,什么混賬話都說得出來。”

  她才不相信一個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連江山都不要。

  “奴婢說的都是事實,王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秋水盈著滿月的臉龐上有一縷痛惜,她并不想傷小姐的心,但有些事情她必須知道,“你以為晉王真的愛你在乎你嗎?不是的,小姐。他只是把你當作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你怨念王爺,不肯和他去封地。但你怎么不想想王爺為什么要放棄唾手可奪的太子之位,請求賜藩,他明明最有機會當上皇帝的。”

  秋水逼視著榮昭,堅定的眼神散發著異樣的光芒,“那是因為你,晉王找王爺交易,他愿意將你還給王爺,條件就是王爺必須離開京城,退出皇位的爭奪。王爺連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他,他只要你,什么都不要了。奴婢并沒有瘋,但奴婢知道王爺怕是瘋了,他愛你愛瘋了。”

雖然這話很傷人,但秋水必須說,她必須讓小姐認清事實,“小姐,你清醒一些吧,誰對你是真心誰對你是假意,你心里應該  有一桿秤去衡量。你在晉王的眼里根本就是個貨物,而在王爺心中,你才是無價之寶,足以拿整個江山交換。”

  “不可能,不可能。”榮昭心慌了,卻還是固執的否認。

  秋水聲嘶力竭的喊道:“上午王爺在朝上遞了請求,下午你便被送回了楚王府,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什么嗎?”

  榮昭怒視著秋水,吼道:“是你撒謊,表哥不會這么對我,他不會的。騙人,你是個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她怒吼著,臉龐因為憤怒而扭曲,死命的將孤鶩和秋水推了出去,“你們滾,給我滾的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你們這群騙子,滾,滾啊!”

  倚著門,榮昭的身體一點點滑落到地上,她輕輕低喃著,“不會的,不會的,表哥說過他是真心愛我,他說過要立我為皇后,他是為了我們的未來,他不會騙我的。”

  蕭瑾瑜在她心里是不能受任何人詆毀的,他就像是千年雪山上的雪蓮,潔白無瑕,不可玷污。她從認識他的那一天起,就把他視為心目中的夫君,那樣光彩照人,那樣耀眼奪目,讓她覺得這世上除了他,再沒有人能與她相配。

  她不知道前幾年到底發生了,醒來只看到他,她把他當成了依靠,他說什么她都相信,她從不會質疑他說過的任何一句話。

  現在,秋水卻告訴她另一番與她的認知不同的事,她覺得她的世界完全顛覆了,甚至有一種害怕的感覺,仿佛置身在謊言的世界。

  她堅定的去相信蕭瑾瑜,去否定秋水,但不知道為什么,越是堅定,就越是疑惑,越是否定,就越是質疑。

  是啊,她是失憶了,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但她還有感覺,她的感覺不會騙她。

  可為什么這種感覺卻不是向她所想的方向發展哪?

  為什么,蕭珺玦會選擇離開長歌城,而她回來那天正是他請求賜封封地的那天,難道真的是湊巧嗎?

  為什么,無論她做什么,打他也好,罵他也好,他從來都忍受著,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他是王爺啊,卻不余遺力的來討好她,難道真的是因為她肚子里的孩子嗎?

  為什么,他明知道她是蕭瑾瑜派到他身邊的奸細卻仍舊對她如珠如寶,一點都不防備?

  為什么,每次當她有危險的時候,都是他在保護她。

  為什么,他對她那么好。

  如果這些加起來是不是就證明蕭珺玦對她是真心的?那是不是也表明表哥一直在撒謊騙她?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該相信誰,整個下午,她都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也不許任何人打擾。

  她蒙起被子想睡覺,可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反而越來越清醒。

  秋水的話就像是無數只蚊子在耳邊亂糟糟的圍繞,她伸手揮走,沒多久就又圍上來。

  心中的那桿秤,一會兒偏向這一邊,一會兒偏向那一邊,攪得她不得安寧。

  而對蕭瑾瑜的堅定,也早已發生了變動,甚至,已經偏移。

  到了晚上的時候,孤鶩來滅燈,看見躺著卻一直睜著眼睛的榮昭,“很晚了小姐,早點睡吧。”

  “很晚了嗎?”時間真的過的很快,在不經意間就偷偷溜走,榮昭看看外面的天色,黑乎乎的,“蕭珺玦哪?”她隨口問道。

  孤鶩期艾了下,“王爺應該是有事,住在前院了吧。”

  榮昭目光一聚,難道他真的生她的氣了?那也太小氣了吧,她也沒說什么啊。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閉上眼將被子蓋好,嘴唇微微撅了起來。

  以前每天天剛擦黑,他就過來,賴在她的房間不走,每次都要她趕才行,今天卻連來都不來,他不關心她,難道也不關心她肚子里的嗎?

  房間里只留下一小盞燈,放在床邊的桌子上,橘黃的顏色籠罩在床幃上,映得榮昭的小臉紅紅的。

  她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覺,瞪著大眼睛,滿腦子都是蕭珺玦。

  她這是怎么了?平時討厭蕭珺玦討厭的要命,今天怎么卻一直念著他?

  榮昭坐起來,緊緊抱著被子,不知道為什么覺得今天特別冷,心中空空的,像是缺失了什么。

  好似是一種溫暖,一種安全感,沒有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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