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鄭傾顏的慌張失措,榮曦鎮定得多。從座位上盈然而出,走到大殿之中跪下,頭磕到地上,面露戚戚之色,道:“請皇太后、皇后娘娘明鑒,晉王妃所說一切臣女根本就不知情。她心腸歹毒,謀害臣女六姐,還要反誣是臣女指使,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看向榮昭一眼,很是坦然,“試想,楚王妃是臣女的親姐妹,我怎么會幫著別人去害她哪?”
榮昭冷眼看著她的楚楚可憐之姿,只覺得惺惺作態,心中冷嗤,是沒少害吧。
“那為什么這么多人她只說是你指使的?”榮昭問道。
榮曦眼中閃過一絲心虛,一時不知該怎么辯解。不老實的眼珠滴溜溜一轉,頂上榮昭投來的厲光,道:“是因為前幾日我和晉王妃有了點小沖突,所以她懷恨在心,誣賴于我。”
“你撒謊!是你利用我,從頭到尾我都是被你利用,如果不是你,我不會做這么蠢的事。我真是太蠢了,沒看清你的真面目。”鄭傾顏額上青筋幾乎崩裂,怒目而視著榮曦呼喝道。
兩人各持一詞,也不知道應該相信誰的話。
榮昭其實心里有很大的疑問,她心里更傾向于鄭傾顏所說的。她問向榮曦,“沖突?我可記得你們很要好哪。你倒說說你們之前是起了什么沖突?”
榮曦一時語頓,斯斯艾艾道:“就是…就是因為…”
她之前并沒有準備好說辭,被榮昭一問,不知如何作答。
榮昭瞇瞇眼,問道:“因為什么?”
榮曦抬眼看去她,道:“因為那一日她說你的壞話,我當然要維護你,所以就和她起了齟齬。”
眾人一聽紛紛點頭,這種說法也說得過去。
可她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榮昭,分明就是在說謊。
榮曦見大多數人認同她的說法,更是直起腰板,質問鄭傾顏,“你說是我給了你毒藥,你有什么證據嗎?”
鄭傾顏六神無主,咬咬牙,沉默不言,一看就是沒有證據。
她拽住蕭瑾瑜的衣角,痛哭流涕,“王爺,妾身真的沒有撒謊,妾身是被她利用。”
蕭瑾瑜毫不留情的將她一腳踹開,仿佛沾染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急于撇清,罵道:“你這個賤人,本王竟不知道你的心腸如此狠毒!如果大皇兄有什么萬一,本王饒不了你。”
正在這時,有個宮女突然出聲,她站在大殿里一處不顯眼的地方,“奴婢有話要說。”
她唯唯諾諾的,怯怯的不敢抬頭,聲音也很小,和蚊子似的,“奴婢剛才親眼看見榮九小姐交給晉王妃一包東西,而且還聽到榮六小姐勸說晉王妃一定要下定決心,錯過這一次機會以后就更難下手了。”
簡直是峰回路轉,本以為晉王妃百口莫辯,突然鉆出來的宮女卻道出這樣的話,矛頭一下子轉移到榮曦身上。
榮曦連連擺手,痛惜望著宮女喝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聯合晉王妃來害我?”
宮女本就心存膽怯,這一喝,嚇得幾乎哭出來,直向著皇太后和皇后磕頭,“奴婢不敢撒謊,奴婢不敢撒謊,奴婢確實看到了聽到了。奴婢所說都是千真萬確,若是有一點假話,必會天打雷劈。”
這小宮女也是實誠,怕別人不相信她,還發起誓來。
鄭傾顏眼中有了希翼,恨得榮曦牙癢癢的,“榮曦你這回沒話說了吧,老天有眼,終于還我清白。”
“你以為你清白得了嗎?”這話傳到榮昭耳中只覺得刺耳,怒氣道:“她是始作俑者,你是什么?是你親手下的毒,你也逃脫不了干系。”
榮曦見事情對她不利,膝行到溫貴妃身邊找她求救,抱住她的腿,“姨母你要相信我,這事真與我無關,我是清白的,是她們誣陷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不能光憑一個宮女所說就認定我有罪。”
其實此時最難辦的就是溫貴妃,一個是她的外甥女,另一個是她的兒媳婦,幫誰不幫誰,她腦子里一片混亂。
“這…”溫貴妃沒有主意,看向蕭瑾瑜。
“有意思,有意思,沒想到還趕上這么一出戲,精彩精彩。”正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徹辰搖著扇子夸大笑道,像是看熱鬧似的。
皇太后臉色冷凝,聲音低沉到低谷,“三皇子覺得很好玩嗎?”
“怎么不好玩,本皇子覺得好玩極了。”扇子一收,徹辰拿著扇子柄指了指榮昭,又指了指蕭瑾瑜,道:“原來你們大周皇族這么亂啊,小叔子,大嫂,嘖嘖嘖。”
就像是說的他們有奸情似的,更氣憤的事還特意來了一句,“別說,你們倆個還是挺相配的。”
就像是難以啟齒似的,被他這么一說,諸人看向榮昭和蕭瑾瑜都是飽含著晦暗不明的眼神。
人人都知道晉王以前和楚王妃是一對,只是后來各自嫁娶,也就沒人再提。今日晉王妃當眾 說出晉王心里仍舊沒有放下楚王妃,也不免讓人猜測他們之間是不是還有私情。
“三皇子慎言!”孝景帝從后殿走出,他的臉色陰沉,掃過所有人,揮手道:“除去晉王晉王妃和榮九小姐,還有榮侯爺留下,其余與此事無關的人都先行離開。”
并吩咐蕭瑀珩,“今日事發突然,不能招待三皇子和五公主了,齊王,你去送三皇子和五公主回驛館休息。”
“哎,戲還沒看完,就散場,失性失性。”徹辰還有幾分不情愿,完全是看戲的模樣。五公主拽了拽他,他才有所收斂,沒再說下去,搖搖晃晃的離開了。
至于其他的人,巴不得早點離開。今日這事真是說不好,萬一牽連到自身,那不是自找麻煩。
不過右相和右相夫人卻擔憂不已,其實他們想留在這,但圣上發話,他們也只好離開。
右相從知道鄭傾顏下毒就已經知道保不住她了,臨走時,更是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有人出了殿也聚在一起議論紛紛,還談論到榮侯爺身上,這要是真的查出指使者是榮九小姐,那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知道榮侯爺該如何為難了。
當夜孝景帝徹查此事,榮曦本以為自己毫無紕漏,即便有宮女的證詞也不能定罪。只是她卻忽略了一點,來自于她身上擦的香粉。
說起來也怨她自己,溫貴妃前兩日剛賞了她一盒香粉。那香粉是新羅進貢的貢品,只此一盒,獨一無二,溫貴妃心疼她,連兒媳婦都沒給,就賞給了她。
那是一種香味濃郁的香料,灑在衣料上行動間芳香四溢。也因為如此,那藥包上也會留下香料的味道。
憑著這香味,再加上宮女的供詞就可以證明確實是榮曦給的鄭傾顏毒藥。
鑿鑿證據之前,榮曦只好認罪。對此她供認不諱,不屑斜了鄭傾顏一眼,“蠢貨,靠你做事,還不如我自己親自動手,真是個廢物。”
鄭傾顏沖孝景帝磕頭喊冤,“父皇您聽見了,她承認了,我是被她利用,我并非真的要毒死楚王妃。”
孝景帝氣火攻心,喝道:“你閉嘴!”
榮侯爺心痛難忍,他實在是難以相信他疼愛的小女兒會一心想要殺死她的親姐姐。骨肉相殘,這是每個做父母做難接受的事情。他指著榮曦,痛惜道:“冤孽啊冤孽,你為什么這么做,你的心何時變得這么狠?”
榮曦冷笑一聲,“我狠也是被你們逼出來的。”她狠厲視向榮昭,神色凄厲而猙獰,“榮昭,算你走運,酒都到你嘴邊了還毒不死。不過你也別太得意,鶴頂紅可不是普通的毒藥,楚王能不能熬過去還不一定哪。”
榮昭悲恨交織,那刺耳惡毒的話就像是一根根針扎進她的心頭,狠狠一掌照著榮曦的臉扇去,“若是他有任何事,我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榮曦擦了擦嘴角,“看來你還真是在乎他。那也好,雖沒毒死你,但毒死他,你也會心痛,你也會嘗嘗和我失去母親一樣的痛。”她的目光牢牢的鎖住榮昭的容顏,滿腔滿肺燒的灰飛煙滅一般。
走到這一步,前路無路可走,榮曦已經豁出去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還怕嗎?自從你設計毀了我的清白,敗壞我的名聲,讓表哥親眼看到我不堪的一面,我早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她盈水的目光悠悠轉向蕭瑾瑜,有無盡的情意流露,“我這輩子最在乎的人就是表哥,我從小到大都希望能嫁給他,成為他的新娘,甚至我暗暗發誓,只要能和表哥在一起,我做什么都可以,讓我付出任何代價我都愿意。”
“可是榮昭,是你,你奪走了表哥的心不說,而且,我眼看就要到手的幸福也被你毀了,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榮曦歇斯底里沖著榮昭喊道。
榮昭又是一巴掌劈過去,而且看樣子還要再打,常恩忙將她攔下,“楚王妃息怒,這有圣上在,定會為你為楚王討回公道。”
榮昭慢慢放下手,她匆匆看了一眼榮侯爺,比了下眼睛,似是下定決心,然后跪到地上,字字堅定,“請父皇為兒媳做主,為王爺做主,定要嚴懲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