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沐挽裳已經收回了后宮的權利,坐在書案旁一邊翻看賬冊一邊喝著香茗。
緋衣一直留在身旁伺候著,沐挽裳聽到外面更夫傳來的打更聲,已是二更天,“緋衣,時辰不早了,你還是回房去吧!莫讓西昭等久了。”
軒轅罔極讓緋衣時刻注意她的動向,“娘娘大病初愈,還是早些休息。”
“躺下也睡不著,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還不如找些事情做做。”
“后宮里的事是處理不完的,娘娘身子要緊。”
緋衣是打定了主意,她不睡是絕對不會離開,“罷了,這就睡了。”
緋衣伺候沐挽裳沐浴更衣之后,便離開了。
沐挽裳實在是睡不著,披了外衫,又拿起帳冊翻看,也好打發時辰。
傅仇這兩日沒有見蹤影,他是絕對不會放棄報仇,不知道有沒有被軒轅罔極的人發現,心理面很擔心。
聽到殿外步履聲,定是軒轅罔極前來,并未抬首看他。
軒轅罔極緩步邁入寢殿,見沐挽裳正在翻看賬冊,猶記兩人當年去江南的路上,可是夜夜看賬,兩人也正是由帳冊結緣。
她的氣色看上去倒是好些了,“你的身子剛好,還是少操勞。”
沐挽裳沒有抬首看他,繼續看著賬冊,帳冊遮住大半張臉,低頭不語,只要不理會他一會兒就離開了。
軒轅罔極側耳傾聽,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房頂,卻是沒有在乎沐挽裳的冷眼相對。
直接坐在對面,兩指尖夾住冊頁,她的清麗容顏現在眼前。
沐挽裳冷瞪他一眼,“你究竟想做什么?”
今日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笑的很溫和,“朕想喝你親手烹煮的香茗,許久未嘗,甚是想念。”
他深更半夜的前來討茶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知道她要在茶水中做手腳故意來試探的嗎?
“父親說過,清者貴。濁者下,你這種卑鄙無恥不擇手段的人是品不出什茶中滋味。”
“朕是九五之尊,怎么就品不出好茶來。朕也說過過剛易折,如果裳兒不是朕喜愛的女子,怕是早就死了無數次了。”
“你可以現在就殺了我,求之不得!”
“朕怎么舍得殺你,早些睡吧!太過操勞身子會受不了。”軒轅罔極直接離開。
沐挽裳是聽出來軒轅罔極言語中的警告,應該不是沖著自己,估計軒轅罔極已經離開。
“傅仇,可在!”
傅仇在緋衣還在的時候就已經到了,直接從房頂躍下,“娘娘,剛剛是下毒的好機會,怎么不動手,難道對軒轅罔極還留情,可忘了皇上為了娘娘而死。”
沐挽裳明了軒轅罔極的意思,軒轅罔極是看在沐挽裳的情面上,給傅仇一個機會,就是不想兩個人之間因為傅仇的事情繼續惡化下去。
才會光明正大的警告,若是剛剛傅仇動手,外面的暗衛勢必會沖進來,傅仇在劫難逃。
“傅仇,你快走,他已經發現你了。你根本就殺不了他。”
傅仇試探很多次,軒轅罔極武功很高,暗衛也很多,他一個人根本殺不了軒轅罔極,只會白白送死,所以才來找沐挽裳。
“女人果真是靠不住的!如果娘娘不肯出手,傅仇只能夠自己動手了。”
傅仇自己動手無異于是去送死,既然軒轅罔極知道傅仇的存在,那他走出去,也會被軒轅罔極斬草除根的。
“傅仇,我會對他盡快下手的。你先躲在棲梧宮內,我再想辦法送你出去。”
棲梧宮那般大,想要藏一個人是很容易的。
沐挽裳將藥瓶拿了出來,既然傅仇被發現了,她不得不盡快下手。
一連兩日棲梧宮都很平靜,軒轅罔極沒有到棲梧宮來,緋衣說軒轅罔極這兩日公務繁忙,只是在天漸亮的時候才會來看上一眼。沐挽裳睡得很沉,并未察覺。
沐挽裳很快將賬冊看完,溫雅與納蘭靜前來棲梧宮向沐挽裳請安,見沐挽裳將賬冊全部看完,很是欽佩。
溫雅更是央求著向沐挽裳學習煮茶的技藝,她連玉岫都肯教授,自然毫不吝嗇,只是烹茶如做人一樣,每個人烹煮出來的味道是不同的。
沐挽裳親自烹煮,為三人斟滿,拿起茶盅嘗了嘗,很甘醇卻是帶著淡淡的澀,不如上一次甘冽。
納蘭靜端起嗅了嗅,“娘娘今日烹的茶與上一次梅上雪烹煮的茶水又不一樣。”
“或許是心境不同!”
“皇上駕到!”
殿外傳來軒轅罔極的聲音,三女忙不迭跪地,“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沐挽裳只是做做樣子并沒有說,不知他怎么會突然來到棲梧宮,下朝之后通常會在御書房的。
“不知道皇上為何會突然前來。”
“當然是被皇后的茶香引來的。”
“皇上說笑了。”
溫雅笑道:“皇上,臣妾正在向娘娘學烹茶,如若皇上想喝茶盡管到臣妾的宮中。”
軒轅罔極沒有應聲,嗅著茶香,“朕已經許久沒有喝皇后烹煮的茶,今日可有口福了。”
軒轅罔極滿心期待的期望沐挽裳親自為他斟茶,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沐挽裳卻是遲疑了。
“茶有些冷了,還是該日再喝吧!”
納蘭靜道:“這剛剛烹煮的茶可還熱著呢!”她有心為皇上斟茶,卻是害怕沐挽裳會誤會。
不管他是試探,還是真的來喝茶,這卻是一個好機會,“既然如此,臣妾再煮一壺吧!”
沐挽裳取了宮里面存放的荷蓮甘露重新烹煮,最先為軒轅罔極倒上,將一枚藥丸放入茶水中。
又分別給納蘭靜和溫雅倒上一杯,最后才是自己。
軒轅罔極拿起茶盅喝了進去,“茶香醇美,還帶著淡淡的甘甜。”
納蘭靜與溫雅也分別飲下,“卻是與剛剛有所不同。”
沐挽裳再次為軒轅罔極斟了一杯,軒轅罔極毫不猶豫的喝了進去,沐挽裳見他沒事,估計那毒藥又被他換掉了,倒是如釋重負,她終究是斗不過他的。
軒轅罔極還有話要與沐挽裳講,沖著溫雅與納蘭靜道:“朕與皇后還有事,你們兩個先回宮吧!”
“是!”兩女紛紛離開。
軒轅罔極將所有的人都支開,房間內就只剩下沐挽裳與軒轅罔極兩人。
沐挽裳已經兩日沒見他,剛剛的下毒又功虧一潰,神色清冷,“有什么話,盡管說吧!”
卻是見著軒轅罔極的臉色并不好,好似血氣上涌,“你怎么了?”
軒轅罔極捂著心口,從口中吐出血來,沐挽裳驚駭難道剛剛的毒沒有被掉包。
她真的下毒成功了,她無數次的想要殺了他,可是見到他吐血,沒有欣喜反倒是驚慌失措。
上前將他扶住,“你中毒了,你沒有將毒藥換掉!你那么聰明怎么會沒有換掉。”
正要喊楚西昭,被軒轅罔極止住,“不要喊,朕不想被人知道皇后下毒,快扶朕到榻上去。”
所以他剛剛用內力壓制,不讓麗妃和靜妃知道,沐挽裳費力的扶著他躺到榻上。
軒轅罔極見沐挽裳神色慌張,“你不是一直想讓朕死嗎?臉色為何如此難看!朕死了你就為所有的人報仇了。”
“別說了,你快用內力將毒逼出去,或許還有救!你好不容易得了江山,不會那般容易就死了。”
“如果朕現在就死了,你一定會流淚的。朕在打賭。”
“不,軒轅罔極我太了解你,你是不會放下一切的,你明知道那茶有毒還去喝,一定是死不了的。”
軒轅罔極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朕都要死了。你還說這樣的話來氣朕!”
“你是不會死的,軒轅罔極!軒轅罔極!西昭!緋衣!”沐挽裳急切喊道。
楚西昭與緋衣在偏殿奔了進來,直接上前扶住軒轅罔極,“緋衣,快帶娘娘出去,西昭要為主人解毒。”
沐挽裳的心里面很亂,只要楚西昭在軒轅罔極應該是死不了的。
緋衣有些怨恨的看著沐挽裳,“一日夫妻百日恩,娘娘竟然下得去手。”
“他殺了那么多人,難道不該報仇嗎?他那般聰明明知道有毒還去喝,根本就是苦肉計,有西昭在他是死不了的。”
“如果主人真的死了呢!你心里面的怨恨就一筆勾銷了嗎?如果小太子知道是她的母親毒死了自己的父親,讓孩子如何面對你這個母親?”
蘅臨死的時候讓她報仇,她才會活著,或許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軒轅罔極做了那么多的壞事,他是該遭到報應的。
“不要問我,我的心很亂!”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沐挽裳等在偏殿,眼見著天色漸暗,楚西昭還沒有走出來。
沐挽裳一言不發,卻也沒有吃過東西,即便殺了軒轅罔極,她的心也沒有好過到哪里去。
“吱呀!門終于開了。”
楚西昭從里面走了出來,緋衣直接沖上去,“主人如何?”
西昭沒應聲,直接看向沐挽裳,“娘娘,主人喚娘娘進去。”
沐挽裳知道只要楚西昭在,他是不會死的,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楚西昭忙不迭向緋衣遞了眼色,“快去弄些吃的來。”
沐挽裳踏進臥房,見軒轅罔極躺在榻上,臉色似乎已經恢復如初,“你果真沒有死!毒藥都毒不死你。”
“事到如今還說這樣傷心的話,朕這毒是白喝了。”
“因為我太了解你,你這樣惜命的人是不會賭上自己的性命的。”
“如果朕真的死了,你就如愿了。”
“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陪著你一起死!”
“你說的可是真的!”軒轅罔極神情有些動容。
“別想太多,大仇得報我自然有臉去見蘅,親手殺了小七的父親,也沒臉見孩子,自然是要一起死了。”
她還真是有噎死人不償命的本事,“裳兒,你還打算殺朕嗎?”
沐挽裳沉默良久方才說道:“不知道!”
沐挽裳的心也很亂,不知該如何面對軒轅罔極,心里面還是恨,不認同他所做的一切,可是他死了沐挽裳的心里并不好過。
軒轅罔極靠在榻上,看著沐挽裳,能夠從她的口中說出不知道這三個字,也不枉費他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