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城門,四角翹起,三層重檐,底層有回廊環繞,古色古香,穩固如山,城門柱礎用大理石制成,青石制作的門坎上刻有線條優美神采飛揚的龍紋。
浩浩蕩蕩的隊伍朝著城外而去,沐挽裳靠著馬車閉目養神,昨夜宴玖搬入寢殿,一整夜心中都在擔心李舸,睡得并不安妥,天還未亮便被宴玖喚起,沐浴更衣,換上玄色的祭祀禮服。
今日是文貴妃娘娘的忌日,沐挽裳對聿王頗多怨言,對于文貴妃卻是崇敬,每日住在房間內,看那畫中如玉的人,那般才情,卻是一個明慧典雅的女子。
空氣中浮動著脈脈薄霧,青山環繞,蒼樹猶在,綠水早已結冰,巍峨的陵墓屹立,建在一處山青秀美之地。
隊伍止步,宴玖跳下馬車,攙扶沐挽裳下了馬車,見著文臻陪著軒轅罔極身邊,一臉驕傲神色。
沐挽裳并未理會,算起來要比她年長幾歲,心中所系并非聿王,更無爭寵之心。
轉身,李舸就在她的身后,一身玄色衣衫,神情肅穆,不知昨夜他睡得是否安好?
此刻并不方便說話,只是微微頷首,見他唇角顫起溫和,應是無礙。
禮樂聲起,眾人起伏跪拜,軒轅罔極一身黑衣在寒風的鼓動下烈烈翻飛,眉目深沉猶寂靜的潭水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軒轅罔極看著那冰冷的墓碑,手執清香,默默祭告母親在天之靈。
“母親,孩兒來看您了,即將前往江南,已經掌握衛家的罪證,母親在天之靈定要保佑孩兒鏟除衛家,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不再受人欺凌。這一次,孩兒帶了喜歡的女子前來,還有舅舅的女兒臻兒......。”
沐挽裳見著軒轅罔極眸中微紅些許動容,或許只有面對母親才會出現的情緒,即便身死也要誕下孩子,此等女子卻是讓人敬佩,神色又是恭敬了幾分。
怎料,軒轅罔極朝她看來,見她神色恭敬虔誠,“過去為母親上一柱清香。”
沐挽裳神情一怔,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李舸,害怕他會誤會,卻又迎上文臻怨毒的眸光。
死者為大,無奈還頂著聿王妃的身份,恭敬上前取了三根清香拜了三拜,將清香插入香爐,默念道:“文貴妃娘娘在上,小女沐挽裳再此禱告,保佑聿王早日搬倒太子鏟除衛家。另小女不是聿王妃,娘娘在天有靈,保佑王爺放過小女,小女只想清清靜靜的過日子。”
聿王顰眉,見沐挽裳眉頭緊蹙,不知向母親禱告了些什么?
沐挽裳恭敬起身,退到身后。迎上文臻幽怨的眸光,直接將頭轉過一旁,朝著李舸看去,他身姿筆挺,一身黑衣添了幾分深沉,此時他心里面作何想?
“臻兒,你也去上一炷香。”
聽到軒轅罔極的話,文臻恭敬上前,取了三只清香點燃拜了三拜,將清香插入香爐,默念道:“姑姑,,父親和祖翁會幫著表哥奪得皇位,姑姑盡管放心。表哥已經許諾表哥為皇,臻兒必為后,至于那個女人,姑姑在天有靈,保佑那女子不得好死。”
沐挽裳只覺得背脊發冷,鼻子發癢,用手捂住鼻子,忍住沒有打噴嚏。這個表小姐是有多少怨念。
禮畢,沐挽裳被宴玖攙扶著上了馬車,見李舸心事重重的模樣,還記得聿王的警告。
聿王剛剛回王府就召集了許多幕僚議事,文臻在院子里轉了半天,并未遇上沐挽裳。
沐挽裳去了妹妹木挽歌的房中,卻是沒有見到李舸卻總是有些不甘心,今夜是否該見他一面?
月色森涼,在云霧慘淡間若隱若現。
沐挽裳靠著窗子,聽著院中略顯蒼涼的簫聲,看著對面窗前孤寂身影。
“舸是又在想家了嗎?”宴玖在她不能夠用那琴音來喝。
簫聲止,“宴姐姐,我見院中并無守衛,院中可布有機關?”很是隨意的問了一句是在試探。
宴玖正在打點行裝,天氣漸冷,沐挽裳的身子弱,王爺吩咐她多準備些御寒冬衣和狐裘。
隨意應道:“恩,王爺精通機關術,若有賊人半夜前來如砍瓜切瓜手到擒來。”
沐挽裳只是在心口悶哼一聲,還好她沒有擅自行動,那夜舸來到自己的窗前,和自己說了一夜的話,怕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聿王還真是個變態!
沐挽裳幽幽的嘆了一聲,引得宴玖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喜,沐挽裳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今日是文貴妃的生辰,還是王爺的生辰,雖然王爺從未過生辰,沐挽裳卻無動于衷。
在這樣下去可不行,“今夜簫聲凄涼,應是在為王爺憂心。”
沐挽裳顰眉,幽怨道:“王爺那般厲害的人,被他盯上的人才要憂心。”
宴玖索性丟下手中的活計坐了下來,神色鄭重的看著她,“丙辰年冬月十七除了是文貴妃的忌日,也是我家王爺二十三歲的生辰。王爺從未過過生辰,只是十年前殿下來了,每每這樣的日子,兩個人要么下棋要么喝酒徹夜無眠。再看看今日,你該憂心的是王爺才對。”
沐挽裳只看懂了李舸的憂心重重,卻沒有在意到今日聿王的生辰,二十幾年沒有過生辰,如此想來心中卻是難掩愧色。
若不是因為她,兩兄弟就不會是現在這般,她能夠為他們做些什么?
“宴姐姐,你可以幫我嗎?”
夜風冷冽,吹的人瑟瑟發抖,沐挽裳手上提著食盒,站在聿王的門口。
看著對面的房間,宴玖手中捧著酒壇,叩開了李舸的房間。
李舸打開房門,見宴玖站在門口,“玖姑娘你這是何意?”
“快出來吧!莫讓王妃久等。”
李舸探出頭來,見著沐挽裳提著食盒進了軒轅罔極的房間。
軒轅罔極早就感應到院子外的響動,聽到門口傳來深淺不一的步履,躡著腳,輕功不濟,非那個女人莫屬。
悄無聲息的來到房門口,猛然打開房間,見沐挽裳提著食盒,“深更半夜跑出來,你是嫌自己命長!”
“知道你咒我,就不來了。”將食盒重重的放在地上。
軒轅罔極不屑瞥了一眼,“夜宵!無事獻殷勤,說吧!有什么事?”
沐挽裳前來本是想要撮合兄弟兩人,不管出發點是什么?今日畢竟是聿王的生辰。
將食盒提起,放在他的書案上,上面堆滿了公文,“還好時辰還來得及。”
將食盒打開,一股麥香飄了出來,只是一碗很普通的長壽面,里面兩個紅紅的雞蛋,寓意著吉祥。
“宴姐姐說,今日是文貴妃娘娘的忌日,所以王爺從未過過生辰。我弟弟的生辰也是母親的忌日。可是父親每年那一日都會為弟弟過生辰。父親說,他要讓母親在天上看到,弟弟過得很好。相信文貴妃娘娘也是期盼著王爺好好的照顧自己。”
他母親是被人害死的,他只需記住仇恨,無需記住自己的生辰。
看著沐挽裳端出來的長壽面,眸光真誠若是換了旁人送來,或許會摔得粉碎,這個女人就另當別論。
接過她遞過來的筷子,見她眸中期待,似乎許久沒有嘗到她的手藝,挑了一根放入口中,可以說口感并不好,已經有些黏在一起。
難得聿王如此配合,沐挽裳指著那兩枚紅雞蛋,“這個也吃了吧!”
軒轅罔極睨了她一眼,卻是沒有動。
聽到門口外隱隱響動,這女人深更半夜的跑來,應該不是只為了送一碗面這么簡單。
沐挽裳想著,此時李舸和宴姐姐應在門外,她是不怕聿王發飆。
仗著膽子取了一枚雞蛋剝了皮送了過去,半瞇著眼眸,“王爺若是吃了,小女送王爺一個生辰之禮。”
“哦!”軒轅罔極眸中難得有了一絲波瀾,大掌突然攬住她的纖腰,“你喂本王吃。”
兩人姿態曖昧,心中自覺得害怕,“宴姐姐!”
房間的門推來,宴玖手中捧著酒壇,李舸跟在身側,“不如咱們喝幾杯吧!”
軒轅罔極松開沐挽裳,這個女人竟然連偽裝都不愿意。
既然李舸主動前來,他也不是那般小氣之人,朗聲道:“好!”
沐挽裳見兩人愿意坐下來喝酒,宴玖上前為三人斟滿酒杯,沐挽裳見兩人沒有動。
今日她就是要做和事老,拿起酒杯舉在半空,“全因小女讓王爺與殿下新生嫌隙,沐挽裳再此謝罪,先干為敬。”
兩個人都沒有阻止,酒是宴玖準備的,定是下了作料的,為了讓兩人好好談談。
正如兩人所料,一杯酒下肚,沐挽裳頭朝一側傾倒,倒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宴玖,將她抱走,讓她好生睡一覺。”軒轅罔極命令道。
房間內只剩下兩人,軒轅罔極寒冽眸光看他,“你來,可是想明白了。”
“你也看到,她并不喜歡你。”
“你就確定她是真心愛你的,她的心太軟,被你的溫柔表象所迷惑,不是因為你救了她新生感恩,又或是憐憫你,是她能夠做得出來的。”聿王向來一直見血,毫不留情。
李舸也不確定,他的心有過動搖,擔心過他現在的處境拿什么去保護她。
如今他已經想清楚了,他要為自己而活。在他最低迷落魄的時候,沐挽裳依然愿意選擇他,他必誓死守護,一生一世只愛她一個人。
心中篤定,“舸只想證明沒有奪人所愛,就讓她自己選擇,如果最后她還是選擇我,就算賭上性命舸也會與你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