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燭火昏黃如花蕊,房間冰冷的仿若能夠解結出冰霜。
西林衍神智昏沉,無數陌生的記憶碎片浮光掠影般在腦中閃現,渾身疼痛如被車轍重重碾過,頭更是痛得厲害。
隱隱聽到耳畔聽到女子隱隱哭泣,“姐姐,都是我害了你!”
當日馬車跌落深淵,本應摔得粉碎豈有命在,此刻在耳畔呼喚的女子又是何人?
想要弄清楚一切,費力的雙眸睜開一線,床前身著藕粉霞衫的女子,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姿顏秀美,低低垂泣,梨花帶雨讓人生憐。
此女子竟然認得,聽著她喚自己姐姐,想起那強行闖入的記憶碎片,難道自己借尸還魂了?
眼前的女子叫沐挽歌,自己的名字叫做沐挽裳,是京城千嬌閣的舞姬。
千嬌閣太子手下負責傳遞消息,以及朝中官員享樂的銷金窟,根據沐挽裳的記憶,一個月后是大皇帝五十整壽辰,番邦使臣來京賀壽。
太子命人挑選了眾多舞姬打算送給使臣享樂,偏偏挑中了自己的妹妹沐挽歌。
不愿見妹妹被送入番邦被人糟蹋,帶著妹妹逃離,她們只是尋常歌姬并不會武功,想要逃出牢籠比登天還難。
因忤逆太子命令,不堪蠱毒的折磨撞墻而死,才有了自己的死而復生。
如今已是初秋,離身死已有半年之久,西林家早在她被殺的那一晚被滅門就葬在西陵,御使府邸也化為灰燼。一樁無頭公案,成為坊間盛極一時的談資。
當日沒有完成父親的任務與弟弟雙雙喪命,一夕之間家破人亡,這一切都是裴禎害的,心中恨意高熾,雙拳緊握,指甲嵌在掌心,殷紅沿著指縫滴落,血海深仇怎能不報。
沐挽歌發現床上的異樣,抓住她染血的手哭的悲戚,“姐姐,你這是怎么了?”
西林衍方才從前世的仇恨中出離,再世為人是上天給她報仇的機會,從今而后她就是沐挽裳。
“她們有沒有為難你?”
沐挽歌含淚凝望,“沒有,我已經答應了去西番。”
番邦虎狼之地,女人就是成為男人胯下的玩物,一輩子就都毀了。
如今離皇帝壽辰還有一個月,到時聿王來京賀壽,生前沒有完成父親的囑托將信箋交給聿王,那賬冊已經牢記于心,聿王就是報仇的希望,或許兩人都可以脫身。
“妹妹,你可知為聿王獻舞的是何人?”
“是顧緋衣!”
半月后,妝閣內沐挽裳對著銅鏡梳妝,一身艷麗紅裳,勾勒出完美的傲人曲線,豐胸纖腰,冰肌如玉,風姿妖嬈。
看著胸前飽滿欲出,不是前世的干癟,偏偏天生媚骨,這樣的姿容卻是有著惑人的資本。
一會兒她與妹妹要為聿王獻舞,已經和妹妹商量過,妹妹去勾引新羅世子李舸,她則去勾引聿王。
“姐姐,你真美!聿王定會選中姐姐。”
聽到沐挽歌的贊美心中并不歡喜,她更喜歡從前的自己,若不是為了報仇她也不會犧牲色去相勾引聿王。
“妹妹,清麗絕倫,那新羅王子一定會看中你的。”
說話間,一身紫衣面罩薄紗的女年輕女子,從門外沖了進來,一巴掌打過去被沐挽裳躲過,那女子翻身一把抓住身旁沐挽歌的發髻。
杏目圓睜,眸中充斥灼人怒火,“你們兩個下流胚子!長著狐媚模樣想要勾引男人!”
沐挽裳上前將那女子的手死死的掰開,一手抓住她的發髻,三女亂作一團。
“緋衣!還不快住手!”門口陡然傳來女子冰冷的喝斥。
三女聞聲一時色變停止糾纏,緋衣卻是不甘,看向門口一席玫粉明艷清傲的女子。
“秋娘,一定是她們在我的胭脂里面加了淪膚的毒藥!”
秋桐微微皺眉,這閣內爭奇斗艷的游戲看多了,被人算計就是活該!
“緋衣,你再說我包庇她們!”
“緋衣不敢。”顧緋衣心中不甘卻害怕秋桐的噬心蠱毒,只得乖乖退下。不過這個仇她記下了,總有一天會討回來。
秋桐眼波冷冷掃過有些狼狽的兩姐妹,眸光在沐挽裳的臉上駐留,這樣的姿容本是要留作他用。
“你們兩個去補些胭脂,一會好好表現,這可是你們最后的機會!”
“是!”
廳前墨色珠簾重重垂地,絲竹清麗飄逸,繞梁入耳。
太子在此設宴款待貴客,除了聿王還有新羅國的王世子李舸。
太子軒轅昊天居于案首,五官棱角分明,鳳眸漆黑如夜,一身絳紫色的錦袍,繡金的紋龍長牙舞爪,更添似欲飛出一般,更添華貴。
案沿鎏金耀目,伸出手端起酒盞輕嘬,眼角的余光看向那端一身玄色身影,俊美猶如神鑄,氣質風華,眸色清冷無波看不出喜樂,舉手投足間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此人正是聿王軒轅罔極。自幼被父皇驅逐出京,克父克母的不祥人。
和那些長在京城的皇子相比聿王真正的讓人不安,就憑西林家將賬冊送往禹州,聿王就是最大的隱患。
聿王一直與新羅國的王世子走得很近,那新羅國王子李舸新羅第一美男,溫潤清雅。
生得一副好皮囊,空占著王世子的封號,不過是被驅逐出新羅的喪家之犬,不足畏懼,唇角揚起蔑然的弧度。
放下酒盞見李舸為聿王斟滿酒樽,沖著李舸笑言道:“王世子遠來至京城卻久居禹州,早就聽聞聿王與王世子焦孟情深,今日看來果真如此?”
太子說兩人形影不離,聽是笑言卻是在暗諷兩人是龍陽之癖。
軒轅罔極聞言原本蘊滿寒意的眸子漸漸轉成氤氳,唇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陰殘弧度。
李舸恍若聽到軒轅罔極身后傳來劍鞘的虛鳴聲,聿王早就知這是鴻門宴。
李舸溫潤淺笑道:“兩國邦儀甚篤,李舸自幼多病,在大多年承蒙聿王照扶。”
軒轅昊天朗聲笑道:“真是有勞聿王費心。”
太子依然是弦外有音,警告聿王李舸不過是個被新羅驅逐的廢物,更不要輕舉妄動。
軒轅罔極手中端著杯盞,神色從容淡漠,聲音里依然不含半點情緒。
“太子嚴重!”
太子看向殿中眾人,氣氛似乎有些尷尬,需要緩和一下,雙手一拊,“今日設宴就是為了聿王與新羅世子洗塵,怎么能夠沒有歌舞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