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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夜半撅尸

  終于到了夜里,蒼穹之上的皎潔的月亮籠了半邊天,一片明亮。

  林之蕃站在東郊河邊等著她二人,抬眼看見兩個女子綽約的影子正朝著他走來,他不禁上前迎了兩步,見白寒煙手中拎了一個大包袱,他伸手接了過來。

  驀地他笑了起來:”你們這兩個女子膽子還真是大,大半夜的來掘墳,真是讓我等男兒皆遜色。”

  紫嫣被他的話揶揄得有些遲疑,步子微頓,白寒煙卻彎起了眼睛笑道:”這不是叫上你了嗎?出力的活計還得是你們這些七尺男兒來做對不對?紫嫣。”

  紫嫣抿唇輕笑不語,林之蕃撓了撓頭,憨憨的一笑,三人便順著小河向山坡上走去。

  一輪皓月當空,河水清澈透明,如一匹閃閃發光的錦緞,景色十分美麗,三人走了一刻鐘便上了高坡之上。

  高處不勝寒,此處有些微涼,紫嫣打了一個冷顫,雙眼有些哀傷的看著前方一座墳墓。

  白寒煙走到紫嫣身旁,拍著她的肩頭輕聲道:”紫嫣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

  紫嫣神色一動,緩緩看著白寒煙鄭重的點了點頭,三人走近墳墓旁,見此處被修葺的極為大氣華麗,雖是個剛足周歲的幼孩,可常家并未虧待他,白寒煙對一旁拿著鐵锨的林之蕃道:”動手吧,這孩子究竟是如何死的,一會兒就見分曉了。”

  林之蕃點了點頭,拿著鐵锨對著小寶的墳墓挖了下去,但見他彎身揮臂,塵泥飛揚,不到半個時辰便看見了一個紅木棺材。

  這紅木棺材比正常的棺材小上許多,林之蕃與白寒煙對視一眼后,他緩緩的低頭將棺材蓋向一旁推去。

  頓時,棺材里便露出一個小娃娃的尸體。只是已經兩月他身上的白肉都已經腐爛,肌膚變的鐵青深紅,臉色也猙獰得可怕,紫煙見狀滿目哀動,忍不住哭泣出聲。

  白寒煙在地上鋪了一塊白布,林之蕃戴上了灰布做的手套,小心翼翼的將小寶的尸身從紅木棺材里抱了出來,落在了白布之上只見小寶小小的身體穿著綾羅錦布做的小袍子,頭上戴著嵌了玉的氈帽,手里有握著金銀。

  ”這常府到底是一品大員,一個幼兒也這般厚葬。”林之蕃滿眼不屑面帶嘲諷。

  白寒煙走上前從包裹里拿出一盞油燈落在尸體旁,從袖子里拿出火折子將油燈點燃,頓時昏暗的燈光在漆黑如墨的夜里格外明亮,將一團漆黑都掃去好些,她這才俯身瞧那小寶的尸體。

  只見小寶的雙目緊閉,白寒煙伸手撐開他的眼瞼,見其眸底并沒有血樣之色,也沒有出血點,面色呈自然腐爛的青紅之色,他檢查了小寶的鼻翼和舌底也并無異常,白寒煙此刻起了疑心,動手將小寶身上的衣物盡除,此刻他身上大大小小的腐爛斑點在他的肉身上,并沒有任何一處傷口。

  白寒煙微微皺了皺眉,從包裹中拿出一個牛皮水袋,輕輕打開塞口,將清水滴在小寶尸體身上各處,然后她俯身查看著水滴在尸體上的走向。

  林之蕃好奇的湊過去,出聲問道:”扶疏,你這是在作何?“

  白寒煙一邊觀察著水流走向,一邊瞟了一眼,頗為不耐道:”這叫水滴查傷口之法,人死后肌膚表面的皮膚僵硬,沒有彈性,很難看出細小的傷口,若要查出,便可用此法,水流到傷口附近的皮膚,會變得停滯不前,從而知曉傷口的位置。”

  紫嫣蹲在小寶的身旁,不得不對白寒煙刮目相看,驚聲道:”扶疏,你真是個別樣的女子,讓紫嫣佩服得緊,原以為驗尸這種事只有仵作會做,沒想到扶疏竟也懂得這般多!”

  白寒煙抬頭對她微笑,道:”不過是些個過活的手段罷了,不值一提。”

  ”那么扶疏可是發現了什么,小寶身上可有傷口?”紫嫣又問。

  白寒煙搖搖頭道:”小寶眼內沒有出血點,臉色的鐵青血紅色是正常腐爛后的顏色,若是有人用手捂住他的嘴,從而窒息而死,那小寶年紀尚小,不足周歲,身上的骨肉皆脆弱,那么他的鼻翼會折損,舌唇也會有損傷,可我查驗后發現小寶的身上并無這幾種特征,所以它并不是死于窒息。”

  紫嫣身子一軟,跌坐在地,淚水撲落落而下:”蒼天可鑒,我的冤屈總算是洗清了。”

  林之蕃想伸手攬著她的肩,卻又發現他并沒有資格,又怕冒犯了她,手頓在一旁轉而撓了撓頭道:”紫嫣,你莫要傷心,真相總有大白的時候。”

  紫嫣哭了一會兒,才對他緩緩點頭,抬眼看著白寒煙道:”扶疏,那小寶究竟是如何死的?”

  白寒煙雙目猶如兩盞明燈,洞若觀火,凝聲道:”我方才用滴水之法,并沒有在小寶身上找到傷口,說明他也不是外傷致死。”

  ”那會死于何法?”林之蕃皺眉盯著小寶小小的尸體,忽而揣測道:”會不會是中毒?”

  白寒煙沉眸點頭道:”我也有此懷疑,究竟是不是中毒,要試試后才知曉。”

  說罷她轉身從包裹里拿出一個小手指頭大小的銅牌,一個琉璃小瓶子還有一個小碗,她摘下流離瓶塞,里面液體氣味便躥了出來,紫嫣微微嗅了嗅道:”是皂莢水?”

  白寒煙笑著點頭,取出瓶子里的水倒入碗中,將那銅牌反復搓洗后取出,她微微俯身,用兩指將小寶的嘴唇掰開,將那手指頭大小的銅牌放入他的口中,再將他的嘴唇合上。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白寒又將那銅牌取出,將碗中的水倒掉,拿出琉璃瓶子又將碗里添滿了水,從小寶口中取出的銅牌放入碗中反復的搓洗。

  燈光搖曳之下,白寒煙屏息注視著那晚水,等待結果,果不其然,那水在燈光月光下顯露無疑,竟然變成了黑色!

  紫嫣瞧見這一幕不由得睜大眼睛用手捂住嘴唇,一旁的林之蕃也是變了臉色。

  ”小寶竟是中毒而死的!”白寒煙將一雙深邃的星眸微瞇,一抹厲色浮出,冷聲道:”好狠毒的心腸,竟然用下毒這種齷齪的手段對付一個小孩子。”

  一陣唏噓后,林芝蕃將小寶的尸身又放于棺材之內,合上蓋子將土掩埋。

  紫嫣跪在小寶的墓碑前,一張一張的燒著紙錢,燃著的火光映出一雙淚眼朦朧的眸子,紙錢的碎屑在她發梢不斷的亂舞,她看著小寶冰涼的石碑,蠕動的嘴唇輕聲喃道:”小寶你安息吧,姨娘一定查出真相,找到害你的兇手,也找出害你娘親的兇手,不枉你在我懷里死去。”

  回去一路上紫嫣的神色有些萎靡,白寒煙略嘆息,上前扯著她的手安慰道:”這世間正義長存,真相遲早會真相大白,老天不會讓好人蒙冤,惡人逍遙,無辜的人枉死。”

  紫嫣抬起頭見白寒煙,見她雙目如星子生輝擋不住的明亮光芒,不由得重重地點頭。

  白寒煙向她微笑,忽而想起什么凝神道:”紫嫣,你好好回想,兩個月前小寶死那一天,除了你還有何人單獨見過他?”

  紫嫣頓住腳步,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仔細回想著:”那天原本是小寶的周歲生辰,劉胭本打算張羅一下辦幾桌酒席,常大人卻是不允許,由孩子年紀太小,不宜鋪張,以免折煞的由頭拒絕,劉胭雖然有怨氣,卻也無可奈何,只好去找了夫君,不,常鳳軒,只是他對此事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隨口說小孩子周歲這天,應食百家飯,圖個好養活一生無痛疾。”

  ”百家飯?可是乞丐的吃食?”白寒煙問道。

  紫嫣點了點頭應道:”是的,常鳳軒說他周歲之時就吃百家飯,果然這一生沒有什么疾病。”

  ”那可是常鳳軒找來的百家飯?”白寒煙急聲問道。

  紫嫣搖了搖頭道:”并不是,事實上常鳳軒那一日根本未歸,在醉花樓與歌姬商量譜曲的事,直到出事后有人通知才歸來。”

  ”那是何人尋的百家飯?”白寒煙覺得真相好像就離了一步之遙。

  紫嫣嘆了一口氣道:”是劉胭,是她去尋的,所以小寶才會在我的懷里呆了一個時辰,劉胭回來后,喂他些吃食后回房去取小寶的物品,等她再回來時,小寶,小寶就已經死了。”

  “原來是這樣。”白寒煙沉下雙眉,只覺所有的詭異全在在那碗飯上,看來當初紫嫣懷疑劉胭殺死自己的兒子,也并不道理。

  “”算了,有些事不急于一時。”林之蕃抬頭看了一下天色道:”天色太晚了,我送你們回去吧。”

  白寒煙點了點頭,回眸又瞧了一眼那小寶的墳冢,只覺得一股莫名的陰森在上頭籠罩,讓人遍體生寒。

  回到山間茅屋時已是下半夜,她二人推開門時,見屋內立著一個朦朧的影子,駭了二人一跳,待看清那人身上的一抹緋紅色寬袍時,白寒煙不由得驚出聲來:“是你,段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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