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敘從床沿跌落至那頭的地毯上。
再爬上來的時候,人已經換成了王紫。
寬大的房內本就關閉了所有的燈,洗手間從玻璃門那里照出來的點點柔和光亮,壓根無法照到轉角這頭的大床,朦朧的反照光也只能勉強看見昏暗的人影。
宋潯在床上翻過身來,黑暗中自顧拿過枕頭躺著,冷漠的聲音低沉地吩咐了一聲:“我喜歡開著燈做,去都打開!”
昏暗中王紫閉著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連呼吸都極力隱忍,快速撲到宋潯身上,拿起他的大手往自己的胸前磨蹭起來。
趁著床上一連番動作制造出來的噪音作掩護,韓敘悄無聲息的在地毯上默默的爬走,出了房間,出了客廳,再走出大門。
來到外面走廊上,才放開腳步立刻往電梯奔去,入了電梯,直下一樓,跑出了馬路,沒有錢打車回家,只能拼了命的奔跑在大街上。
明知沒有人會管她去哪里,卻仍像是在逃命,生怕跑慢了會被抓回去一樣。
也明知他不過是一個拿女人當生活用品的冷血男人,換什么樣的女人都是一樣用,又怎么會去糾結女人身體里裝著什么樣的靈魂。
而王紫,根本就是為了得到一個男人,連當眾脫去身上的衣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女人。
韓敘心里在問自己這樣做有沒有罪惡感,反復自問了無數次,答案是沒有。
告誡自己,那不過是別人的丑惡和貪念一點點的暴露在她面前,逼的她不得已才這樣做。
她從一個高門貴女,還來不及懂事,就變成現在自卑又敏感的小女人,粗糙的現實日漸刻薄了她。
現在,她不過就是在成全別人的需要。
奔跑之中,不知道為什么,無端端的居然視線模糊起來,雙眸里一層淡淡的水霧漸漸濃重,覆蓋了身邊忽閃而過的車流,大路上的各色閃爍霓虹,也只剩下混合在一起的顏色,看不清本該屬于它們的形狀。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喘疼了胸腔,不得不讓自己停下來,坐在了路邊巴士站的候車凳上,捧起自己的衣擺擦去了臉上的淚痕。
這不過是被夜風吹到了干澀的眼睛,刮疼了眼睛才出來的眼水,一定是。
可是為什么,她都已經坐下來,沒跑了,沒風了,沒吹她眼睛了,擦了一次,再擦一次,還是擦不完。
一定是困了。
她從包里翻出兩枚硬幣,也不知是什么時候都在里面的,現在的她也不算身無分文,好歹還有這兩枚硬幣。
一輛巴士悠悠的駛過來,她走上去,將那兩枚硬幣丟了進去,然后默默的走去后門,站在旁邊等待幾個站后好下車。
很晚了,車上沒有多少人,她卻覺得這些為數不多的人一個個都盯著她看,就好像在看一個沒有穿衣服的人,似乎每個人都知道她剛剛對宋潯做過什么一樣。
她不想理會車內人奇怪的眼光,想著就忍幾個站,很快就能下車,可這輛巴士從她上車后停到現在還沒有開。
直到前頭司機大佬不滿的回頭喊:“喂!那位小姐,三塊!”
車內的人更是向她投來怪異的目光,韓敘弱弱的指著自己問:“是…在說我?”
司機回頭翻了她一眼:“不是你是誰?物價漲了,上車三塊,都這時候了,沒幾個人上車你還想混水摸魚,哼!”
她沒有坐過幾次公共巴士,大學的時候跟著李天湖玩了幾次,只知道上車兩塊,什么時候變三塊了她是真的不知道。
換做以前根本沒什么大不了,可如今,她全身上下就只有剛剛那投進去的兩枚硬幣,除此之外,分文不剩。
韓敘迅速漲紅了臉,想不到,今天她因為一塊錢,居然讓整輛巴士的人鄙視!
司機從后視鏡里見她站著一動不動,也沒有要過去補交錢的意思,罵罵咧咧的開動車子,一路唧唧呱呱的說個不停,說看她斯斯文文的小姑娘,還是個賴皮不要臉的。
韓敘想著自己下一站車門一開就下車算了,免得在車上丟人。
誰知旁邊一位男人因為受不了司機的態度,自己走過去掏出一枚硬幣丟了進去,司機才閉了嘴。
韓敘不好意思回頭去看幫她補錢的男人,眼角余光感覺到那是一個有點瘦的男人背影,不過身量挺高,在顛簸的巴士上走過去前門投幣,步態依然輕中帶穩。
只是,經過這樣被辱罵一頓的遭遇,韓敘透明的玻璃尊嚴已經破碎,覺得自己沒臉繼續在公車上呆下去。
到了下一個巴士站,后門一開,韓敘立刻沖下了車。
車上幫她補錢的男人見她只坐一站就下了車,意外地張嘴小聲喊:“喂!你…”
韓敘委屈地又一次走在大街上,她堂堂二少奶奶,居然落得個身份無分,連個巴士都搭不上的境地。
早知如此,就不應該讓韓二和李天湖兩人都喝醉,至少留下一個,還能在她有需要的時候,隨叫隨到。
韓二說的沒錯,她結了個婚,不僅錢沒有,老公也不管她,究竟結的是什么婚!
跟婆婆張口要錢花,她是打死也說不出口的,她決定,回家之后馬上給在美國的南君澤打電話,讓他拿零用錢。
雖然結婚時間尚短,南君澤也從來不管家里的事,可他似乎從來沒想過她需不需要零花錢,大概是以為家里傭人多,什么都不缺,她根本就不需要。
難道這種事,她不去提醒,他就會一直想不起來嗎?
她就這樣自己一路胡思亂想的走回了家。
走了好幾個站的路程。
回到宋家別墅的時候,四周又是一片悄然寂靜,已經深夜了。
開大門的動靜太大,生怕吵醒了宋清云起來問她去了哪里,她會不知如何交代。
每次自己深夜回來,她總掏個鑰匙從廚房的后門偷偷溜進屋里。
回到房間脫下平底鞋,才發現兩只腳的腳趾上磨出了好幾個大大的水泡,痛的她眼淚都不爭氣的漫出來,不知道自己折騰這些,究竟還要折騰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