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阿一抬頭,卻只見那暗紅色的煞氣,已經覆蓋了整片天空。
蕭澈修習魔劍經的事情,他早在上山時就已經知曉。
之前更是看到他與冥刀王交手時,顯露出了那種詭異的姿態。
不過如此近距離的,感受蕭澈身上那魔劍經的氣息,他這還是第一次。
按照陳太阿對于魔劍經的了解,這魔劍經的魔,跟魔族的魔是不一樣的。
魔族的魔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形態,他們通過吸收濁氣強大自身,從身體的構造,血脈的傳承上,就跟人類大不相同。
所以人類或者妖族是永遠不可能成為魔的,他們只會被魔族控制,成功他們的傀儡。
而魔劍經的魔,則是一種意志狀態,再說的準確一些,是一種為了追求劍術極致,甘愿舍棄一切的狀態。
此刻蕭澈周身這暗紅色的煞氣或者魔氣,便是這種狀態的具象化。
按照魔劍經中對于修習者的要求,唯有經歷千次輪回,才能凝練出這一絲的魔氣。
這千次輪回自然不是真的生死輪回,它指著的是修者將自己的身體跟意志,比如生死絕境中次數。
覺醒了妖皇血脈之后,陳太阿的感知力,變得無比的敏銳。
跟其他人,只是從蕭澈這魔氣之中感受到強大跟恐怖不同,他還感受到了十分濃烈的“絕望”。
而魔劍經,又被成為斷腸劍,其強大靠的就是生死之間那份絕望所釋放出來的力量。
修習魔劍經者,不求前程不求來世、舍棄身體舍棄神魂、摒棄七情埋葬六欲,只求換回最強大的一劍。
不過陳太阿討厭這種劍法。
特別是在看到這種氣息從蕭澈身上散發出來后,他對這劍法的厭惡變得愈發強烈。
只是在他心念閃動之際,一聲充滿了絕望長嘯之聲將他思緒打斷。
隨后他便看到,蕭澈那張看似一團黑霧般的臉色撕開一道口子,那滿是悲戚的長嘯聲就從那里面發出來的。
隨著這一聲悲戚的長嘯,蕭澈手中斷水劍,卷起漫天魔氣,朝那云海一劍劈落。
只一瞬間,暗紅色的劍光,在云海底下“織”出了一張巨網,將那云海片片切割,那螭首頓時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一般,巨大的身形顯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而它原本強橫的妖獸氣息,在云海破碎之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下來。
意識到危險之后,這螭首開始一面怒吼,一面大口地吐出水霧,試圖重新聚合云海。
這片云海,乃是昆侖山先天大陣,借著山林異氣聚合而成,先天大陣不滅,這云海便會重聚。
也就在蕭澈出劍后的瞬間,陳太阿沒有任何遲疑,身后金色火焰所化的雙翼展開,隨后猛地一抖,氣爆之聲立時響起。
只見他一把拉住蕭澈,身形如風似地穿過那被斬裂云海的縫隙。
而那漫天散開的云海也正在飛速聚攏。
饒是陳太阿速度這么快,最后還是被飛速聚攏的一片云霧碰到翅膀。
這火鳳妖力所化的金色羽翼,在與那云霧碰撞的一瞬,直接激蕩起漫天火焰,云霧之中的禁制符文盡數顯現,與那漫天金色火焰交織著,從底下鹿臺上看起極為駭然,好似那傳說中的末世一般。
不過陳太阿的身形非但沒有停滯半分,他眉頭也皺一下,繼續揮動那對有些殘缺的翅膀。
隨即氣爆之聲接連炸響,他那舞動著碩大金色羽翼的身形,眨眼間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兩人最終,還是在云海聚攏前,沖出了這層結界,飛向了第六層金頂。
沒能阻擋住兩人的螭首,在那云中嘶吼了許久,那帶著憤怒的吼聲,聽得鹿臺上的眾人一陣心悸。
他們可沒有勇氣,直面這兇獸螭首。
對于能夠將這兇獸螭首,打得只能在云中嘶吼的蕭澈跟陳太阿,他開始發自內心地感到折服。
當然,折服他們的只是蕭澈跟陳太阿的力量。
東方璃跟拓跋罌他們在看到頭頂這一幕之后,則長長地松了口氣。
而廣場上那些原本拒絕獻出自己血氣跟真元的修者們,此刻都紛紛拉開了自己的袖子。
他們一部分人是被蕭澈跟陳太阿的力量所震懾,一部分則是被剛剛那群少年帶動。
無論如何,這也勉強算是個好結果。
“東方姐姐,那秋水…那李云生,來這山海會,真的只是為了救他師父嗎?而且他師父在昆侖這件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就是仙盟的一個幌子吧?”
拓跋罌忽然轉頭問東方璃道。
東方璃的身份,她是從陳太阿他們對話中聽出來的。
“其實這個問題,你反過來看,或許更有意思。”
大概是因為陳太阿的關系,東方璃對拓跋罌的態度倒是很溫和。
“反過來看?”
拓跋罌先是一臉疑惑,繼而皺起眉頭看向東方璃問道:
“仙盟為何要將李云生引到昆侖來?”
“是啊,仙盟花了這么大代價,把他引出來,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在天下人面前,挽回自己的顏面?”
東方璃笑了笑。
“仙盟從攻打秋水開始,就在暗中謀劃著什么,十州修士應該都被他蒙在了鼓里,他剿滅秋水完全就是出于私心。”
一旁的南宮月突然開口道。
她在十州行走的這幾年,很明顯見識要開闊了許多。
拓跋罌姐弟聞言,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很明顯,兩人今日所見所聞,狠狠地沖擊了他們一直以來的認知。
隨著蕭澈跟陳太阿的離開,以及妖刀血氣一點點被補充,這第五層金頂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不過陸續還會有零星的修者,從下方爬上來避難。
東方璃幾人從他們口中得知,下方修者死傷無數,整座昆侖山以及淪為一片煉獄。
對于從山下爬上來的修者,她們能救的都會盡量去救。
“姐,好像又從山下爬上來了兩個人。”
拓拔燁忽然指著遠處斷橋道。
“我們去接一下他吧,”
拓跋罌點了點頭。
這金頂的面積很大,妖刀能控制的區域,只有山海殿前的這一小片。那些修者就算僥幸來到了第五層,也還是會被那妖樹樹根攻擊。這時候東方璃跟拓跋罌他們,一般都會前去接應一下。
幾人實力都不差,只是接人還是沒多大風險的。
于是拓跋罌在跟東方璃交代了一句之后,姐弟二人便趕了過去。
一出這妖刀魑魅妖力覆蓋的區域,立刻便有一根根要樹樹根朝他們襲來。
好在兩姐弟已經輕車熟路,也不跟這些妖樹根須過多糾纏,直接以身法從它們之間繞開,將其甩在身后。
“姐,那好像也是一對姐弟!”
看清了那兩人的模樣之后,拓拔燁忽然喊道。
“嗯。”
拓跋罌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
不過當她目光落到那對姐弟身上之后,表情卻是一愣。
“不對勁,停下!”
她忽然猛地拉住拓拔燁。
“怎么了?什么不對勁?”
拓拔燁一驚。
“那姐弟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拓跋罌表情嚴肅道。
“好像…真的一點傷都沒有。”
拓拔燁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繼而也反應了過來。
從被妖樹包圍的山下爬上來,身上還能一點傷都沒有的修者,這想想也不太正常。
而就在兩人有些愣神之際,兩人周身的地面忽然十分輕微地起伏了一下。
盡管這異狀十分不顯眼,但還是被拓跋罌察覺到了。
當即她便抬手,在姐弟二人周身,以驚雷指畫出一個圈。
就在她指尖電芒射出的一瞬,六條粗壯的妖樹根須破土而出,齊齊想著兩姐弟襲來。
雖然拓跋罌發現得早,全力施展的驚雷指,直接破開了它們第一波攻勢。
可緊接著,更多妖樹根須破圖而出,再次向他們襲來。
很顯然,這是那妖樹對拓跋罌姐弟二人蓄謀已久的一次伏擊,兩姐弟之前并沒有意識到,這妖樹根須會跟人一樣有自己的意識。
不過就在兩人準備殊死一搏時,一道符箓忽然出現在他們頭頂。
這道輕飄飄的黃色紙符,宛若落葉般徐徐落下,恰好擋在那十幾條妖樹根須的下方。
隨著“砰”地一聲,十幾條樹妖的根須,抽打在那張紙符上面。
但這看似輕飄飄的紙符,卻猶如鋼板一般的堅硬,在那妖樹根須巨力的抽打下,紋絲不動。
唯有那一道道紅色的符文,以這符箓為中心,猶如蛛網般擴散開來,好似在拓跋罌姐弟頭上織了一張符網。
還沒等兩人弄明白,這符紙從何而來時,那原本還在攻擊著符紙的樹根,驟然轉向,齊齊抽向兩人的身后。
兩人隨即轉過頭去,只見一名身形嬌小的少女,手持一柄大錘,一錘迎著那十幾條向她抽來的妖樹樹根砸去。
隨著“轟”的一聲,十幾條妖樹樹根,應聲斷裂。
而在錘斷那妖樹根須之后,那少女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高高躍起之下,一錘砸在地面上。
地面隨之一陣震顫,妖樹帶著憤怒的哀嚎聲,從地底傳出,一如先前陳太阿將妖刀插入地面的場景。
“兩位,沒事吧?”
在拓跋姐弟驚愕的神色中,那身形嬌小的少女一邊收起錘子,一邊問道。
“姐,你這錘子不能亂用。”
還沒等拓跋罌姐弟開口,那少年也走了過來。
“我們,沒事。”
拓跋罌最先從愣神中反應了過來。
她沒想到自己姐弟出來救人,最后反倒是被別人救了。
她面帶苦笑地接著問道:
“敢問,兩位是何方高人?”
“我叫歐冶青蘿,這是我弟弟唐北斗”
少女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聽到這兩個名字之后,拓跋罌的表情更加疑惑了起來,因為她從未聽說十州高階修者中有這么兩號人。
“我叫拓跋罌,這是我弟弟拓拔燁。”
拓跋罌壓下心頭的疑惑,禮貌地介紹了一下。
“這張符是北斗小兄弟畫的?”
一旁的拓拔燁指了指頭頂的符箓,好奇地問道。
“是我的,不過來的倉促,這道符還是有些粗糙。”
少年點了點頭,表情帶著些許遺憾道。
拓跋罌姐弟聞言,尷尬地對視了一眼。
“以兩位的修為,想要下山的話不難吧,怎么上到了這第五層來了。”
拓跋罌岔開話題道。
“我們是來找人的。”
唐北斗道。
“找誰?”
拓拔燁問。
“李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