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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0章 云中螭首

  “看來,沒有人生來就是無可救藥的,無可救藥的是這個日漸墮落的世道,人類只是在遵循著生存的本能,對這世道進行妥協。”

  鹿臺的另一端,陳太阿遙望著那一個個向妖刀魑魅獻上自己血氣的少年人道。

  蕭澈聞言也點了點頭,然后開口道:

  “你的話讓我想起了我見過的那些墮境修者。我們一直認為修者墮境的根源,乃是自身修為的衰退,但現在想想,或許問題并不存在于我們身上,而是出在這世道規則上。”

  陳太阿的這個說法對他來說有些新鮮,但并非不能接受。

  “二哥此言何解?”

  陳太阿聽出蕭澈話里有話,于是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意識到,自己跟蕭澈,很有可能觸碰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事情。

  蕭澈略微沉吟了一下才接著道:

  “墮境的修者,就像剛剛鹿臺上那些不遵守規則的少年。那些少年修者拋開了長輩們所積累的生存經驗,一意孤行的選擇了自己覺得正確的道路。如果不是因為這規則是你我定的,可以想象這些人的結局都不會太好。

  “而這些墮境的修者,極有可能也是因為走上了一條不合規矩的路,他們不愿繼續與這世道的規則妥協,陪著這世道一起墮落,以至于最終被這個世道所拋棄,導致墮境。

  “跟人類求生的本能一樣,這其實也是一種本能,是一種修者對于天道求索的本能,縱使身腐魂消,縱使前路渺茫,堅守道心不散不滅。”

  陳太阿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目光少見地帶著一絲悵然道:

  “如果真的如二哥推測的這般,這些墮境修士,縱使未曾叩開天門,但也沒有誰能夠否認,他們是真正的求道者。”

  說到這里,他忽然抬頭重新看向蕭澈,一臉鄭重道:

  “我聽說墮境者,并非自古至今都有的,如果我們推斷的沒錯,豈不是說,有人在幾萬年前,篡改了十州的法則?”

  陳太阿雖然外表豪邁但內心極其細膩,很快就抓住了蕭澈這個問題的關鍵。

  “有這種可能。”

  蕭澈點頭道。

  “能改變十州運行法則的存在,這也太恐怖了些吧?”

  即便是陳太阿這般心大之人,在聽到這個推論之后,也不禁覺得有些脊背發涼。

  “恐怖的不止是這個。”

  蕭澈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然后接著道:

  “恐怖的是上萬年過去了,墮境的修者依舊存在,也就是說著近萬年的時間里,十州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這被篡改的法則。”

  陳太阿一愣,隨后面露苦笑。

  他能聽懂蕭澈在說什么。

  這萬年的時間里,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族甚至是魔族之中,涌現出的強者多如牛毛,這其中很多更是近乎傳說一般的修者,他不相信這些人沒有察覺到十州的異樣,可現在結果卻是墮境的修者依舊存在,說明就算是強如他們,對這一道被篡改的法則,也依舊無可奈何。

  “墮境甚至有可能,還不是最壞的結果,真正可怕的東西,可能還在陰影之中。”

  蕭澈臉色平靜地接著道。

  說完腳下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后抬頭看了看頭頂那翻滾的云海,似乎在尋找穿過這云海更好的位置。

  不得不說,蕭澈的直覺跟判斷力,十州應該沒人能出其左右,單靠著這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居然便推斷出了“天外異客”的存在,就算是李云生也沒辦法做到這一點。

  “二哥在這個時候說起這個,莫非是覺得這次山海會,跟你剛剛推測的這些有牽連?”

  陳太阿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如果不是仙盟,不是云生大哥,或許我根本就不會往這個上面去想。”

  蕭澈將視線從頭頂的云海之上挪開,隨后轉頭笑看著陳太阿。

  “仙盟與秋水本身就有很多無法解釋的秘密,而仙盟十年前圍攻秋水的舉動,更是存在著諸多令人不解,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地方。”

  他一邊補充了一句,一邊將目光重新放到了頭頂的云海上,一邊仔細觀察著,一邊用腳步丈量著地面對應的位置。

  只看了一眼,他便停下了腳步,似乎找到了突破這云海結界最好的位置。

  “照你這么說,云生大哥他,莫非也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

  陳太阿神色一變道。

  蕭澈聞言看了眼頭頂,然后接著看向陳太阿道:

  “大哥應該比你我知道得更多。”

  “這樣的話,等我們到了第六層金頂,直接問大哥吧。”

  陳太阿心下了然地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時候,原本注意力一直在頭頂云海上的蕭澈,忽然轉頭看向陳太阿問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們也觸碰到了那個法則,順從于他,我們就能繼續向前,忤逆他你我就會墮境,最后一無所有。到了那時候,太阿你會如何選擇?”

  他的這個問題雖然問的突然了些,但卻并不突兀。

  因為無論是蕭澈,還是陳太阿,兩人的修為跟實力,已然到達這個墮境與飛升的岔路口。

  就算是明天,兩人齊齊墮境,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

  十州仙盟萬年的歷史中,已經無數個鮮活的例子擺在他們面前,不說遠的,就說秋水的周伯仲跟玉虛子,兩人巔峰之時足以笑傲十州,人人都以為他們即將叩開天門,可結果卻都在一夜之間墮境。

  “我選擇墮境。”

  陳太阿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

  “為什么?”

  蕭澈繼續問。

  “當一具不死不滅的傀儡有什么意思?”

  陳太阿反問道。

  蕭澈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你呢?”

  陳太阿忽然看向蕭澈。

  蕭澈沉默了一下,隨后十分認真地盯著陳太阿道:

  “若我哪一天成為了你口中的傀儡,你一定要請親手殺了我。”

  說完這句話,還沒等陳太阿反應過來,他周身便被一道暗紅色魔氣包裹,雙腿微屈,腳掌在地面猛地一蹬,整個人“砰”地一聲,猶如炮彈一般射向空中的云海。

  陳太阿反應過來之后,緊隨其后,一對金色羽翼從后背伸展開來,隨后雙翅猛地一抖,身形隨即扶搖直上,眨眼之間便已經追上了先行一步的蕭澈。

  不過這時,蕭澈的身形,也已經來到了那云海的底部,就在他即將進入那片云海的一剎那,整片云海如海浪般翻騰起來,

  一只黃色巨爪,自云海指著探了出來,直接抓向蕭澈。

  雖然只看到了它的一只巨爪,但蕭澈心里已經對那云中的怪物知道了個大概。

  他手中斷水劍,沒有任何遲疑,一劍斬出,暗紅魔氣所化的劍影,剎那間將那舉爪連同頭頂的云海一份為二。

  那云中妖獸一根爪子,生生地被蕭澈這一劍斬斷。

  而蕭澈的身影沒有絲毫停滯,直接沖入了云海。

  隨后,他便看到那云海之中,一頭似蛇非蛇似龍非龍的蛇形巨獸,正長著它那血盤大口,咆哮著吐出一道水柱。

  這水柱自它口中噴出,速度奇快,威力之大與之前冥刀王那全力一擊不相上下。

  饒是蕭澈,也在這巨大力道沖擊之下身形也開始下墜,從重新從云海之中掉落下去。

  而那巨獸的攻擊并沒有停止,它那巨大的身影跟著沖出云海,然后布滿森森獠牙的巨口,一口朝蕭澈咬了下去。

  “原來是一頭螭首!”

  沒等那巨獸的嘴巴咬中蕭澈,陳太阿忽然擋在他的身前,一眼就認出了這頭妖獸,滿身燃燒著金色火焰的他,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那螭首的嘴巴上。

  只聽“砰”地一聲,那螭首巨大的腦袋砸,被陳太阿這股怪力,砸得后仰而起,連帶著整個身體都翻轉起來,重新陷入云海之中。

  這螭首乃是山林異氣所生,只有靈氣極其充裕的仙山,才會孕育出此等異獸。

  其形似無角黃龍,平日里藏身與云海,有時候在里面上百年動都不動一下,因為被昆侖山精氣蘊養幾千年,其實力已經接近龍族。

  那螭首被陳太阿一拳砸得有些懵,不過很快他甩了甩腦袋,又是一聲嘶吼,然后從嘴中再次噴吐出一道水柱,只是這一次那水柱在噴吐出的同時,立刻化作了片片鋒利的冰凌,如無數刀刃般,帶著破風聲向陳太阿襲來。

  陳太阿見狀,祭起鴉九劍,便要迎著那冰刃風暴沖過去。

  不過還沒等他靠近,一道劍光忽然從他眼見掠過。

  隨即,那漫天冰刃碎成水霧。

  而后蕭澈的身形出現在了他的頭頂。

  “這螭首依附著昆侖山靈脈而生,想要直接殺死他非常麻煩,我們沒多少時間耗下去了。”

  他低頭看了眼陳太阿,然后接著道:

  “我接下來會在這云海之上開一道口子,你到時候看準時機,拉著我沖出去。”

  “好!”

  陳太阿點頭。

  他剛剛確實有些上頭,大概因為對方同為妖獸血脈的緣故,一上來就像跟對方比拼氣力。

  而他話才一落音,一股令人不自覺地,脊背發涼的魔氣在一瞬間將他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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