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烏云擠壓著天空,黝黑而巨大,凌亂而襤褸,彼此枝節橫生,如無數吹倒的樹林,隱約有深邃的罅隙間隔,上面又散布著慘白魚鱗似的細密條紋。這些烏云昏暗沉重的仿佛要墜下來,無聲無息的奔涌前進,蠶食著愈來愈小的星空。壓抑得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彷如地獄的囚籠一般。
群山環繞的小鎮遠看朦朦朧朧,樹木,房子似被輕煙籠罩著。一縷一縷稀薄的淡紅色霧氣緩慢地飄動著,仿佛透明的薄紗一樣,交織纏繞大街小巷,仿佛將整個城鎮串聯了起來。
絲絲縷縷的紅霧彼此牽連,漂浮在蒲樹鎮的上空,仿佛波濤涌動的湖面。伴隨‘波浪’的卷動,地面不時會噴出一柱柱筆直的紅霧,仿佛地底的巨鯨噴出的水柱一樣,噴上天空緩緩逸散,構成了紅霧的源泉。
“…這些紅霧這是怎么回事?”
伊文和獵魔人一起,帶著神官們走向鎮中心,穿過只剩薄薄一層的防風林,卻發現鎮子上居然變成了這幅模樣。
“審判者大人…你在說什么?”
泰莎歪著腦袋,疑惑的看著他,一副滿頭霧水的表情。
“什么紅霧?”
“霧?云倒是到處都是,但是哪兒有霧?”
“我也不清楚…”
獵魔人們窸窸窣窣的小聲交流著,語氣滿是疑惑,死似乎沒有人能理解他口中的‘紅霧’是指什么。
“你們看不到嗎!?”
伊文迅速回首轉身,目光投向跟在身后的獵魔人,驚訝的表情一下怔在臉上。
他此時的視野中,整支獵魔軍團的所有成員身上,都有明顯擴散出來的紅霧。幾位隊長身上紅霧的濃度明顯更大,像是濕漉漉的水汽一樣,將他們各自的身影都包裹的不清晰起來。
“這究竟是…”
伊文遲疑的伸出手,探向右手邊的貝魯特,手掌觸及紅霧,卻沒有任何濕漉的感覺,反而像是烈火一般的熾熱。
“審判者大人?”
貝魯特側過臉,怔怔的看著他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肩膀附近摸來摸去,只覺得大腦似乎有些不夠用,驚詫的神情溢于言表。
伊文暫時沒有替他解惑,又伸出手探向左側的泰莎,觸及到那一團濃稠的紅霧時,驟然間感覺到一種刺骨的寒氣鉆入掌心,凍得他渾身一個哆嗦。
“陛下您…?”
女獵魔人挑起姣好的細眉,俏臉隱隱一紅,這幅表情僅僅存在一瞬,就被她很好的修飾了下去,恢復了平日里那副認真嚴肅的表情。
“難道說…”
他眼里閃過一絲明悟,依次觸摸了剩余幾名隊長身上的紅霧,觸摸到的感覺,均與他們各自精修神咒的屬性一致。
洛佩茲是深邃、內斂、兼有生機勃勃的感覺。
迪克馬斯的紅霧摸上去醇厚,堅實,強韌的仿佛牛皮一般。
歐卡斯給伊文的感覺則是鋒利,尖銳,隱隱透出一種攝人心魄的凌厲。
伊文暫時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些紅霧似乎是代表他們具備的能量,而越是強大的人,身上的紅霧就越是濃稠。
但是…為什么只有自己能看到紅霧?
是冥府圣典第二階段巔峰的作用,還是說,存在別的什么原因?
“你們真的看不到紅霧嗎?”
伊文抬高了嗓音,音波像是浪濤一樣涌向隊伍,灌入了所有獵魔人耳中。
“我能看到…”
“我也能!”
“還有我!我也能看到紅霧…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聽到他的聲音后,幾名神官陸陸續續的站了出來,他們紛紛表示示視野里有一絲絲若有若無的紅霧,但是非常的不清晰。起初還以為是驚嚇過度產生的幻視,也就沒有在意,直到伊文提出來之后,才發現那些詭異的霧氣居然不是錯覺。
不多時,所有神官都承認自己能夠看到紅霧,但從他們的形容來看,紅霧的色澤卻是有深有淺。對于某些年輕的神官來說,紅霧淺的幾乎可以忽略,如果沒人提出來,他們幾乎不會在意。
而由于消耗過大,一路上昏昏欲睡的祭祀圖澤則表示紅霧非常鮮明,尤其是隊長們身上的紅霧,甚至濃稠到遮蓋住外貌的程度——這已經跟伊文眼中所見的霧氣非常接近了。
由于他不會神咒,神官們也不可能接觸太陽真經,因此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結論——這是太陽神阿圖姆一脈念力的效果。
那么,這種情況究竟意味著什么?
嘭嘭——!
正當伊文思緒紛亂之時,四面的烏云中,忽然響起一陣沉悶激烈的撞擊聲。
隊長們都嚇了一跳,仿佛驚弓之鳥一般躥起,四處張望。萬籟俱寂,黑糊糊的云層從天空張開,仿佛巨獸的口器一般深不見底。
看著紅霧籠罩的小鎮,伊文的目光,忽然變得陰晴不定,微微抽搐的唇角,正展露著心頭的極度不安。
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剪斷的黑白電影帶一樣,在他的心頭來回播放。
為什么在剛剛的戰斗中,沒有一頭恐懼獸穿過防線,直接襲擊小鎮?
為什么那頭‘火龍’明明可以毀滅蒲樹鎮,首要目標卻是他們?
為什么他們剛要抵達小鎮,烏云里又很及時的傳來了動靜?
結合籠彌漫在小鎮上空的紅霧,伊文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這一幕幕就好像在暗示他們——云霧中的恐懼獸隨時都會卷土重來,所有地方都需要獵魔人警戒,而蒲樹鎮則是安全的。
他若有所思的瞇起眼睛,瞳孔中目光愈來愈銳利,心中的迷霧正在層層剝離,事情的枝街脈絡在腦海中漸漸清晰。
恐懼獸似乎正千方百計的讓他們離開小鎮,卻不對小鎮發動任何進攻。這種做法,就好像是,它們正在保護蒲樹鎮,而獵魔人則是這個小鎮的威脅一樣!
“我們…是小鎮的威脅么!?”
伊文猛地瞪圓了眼睛,轉身望向蒲樹鎮,看到絲絲縷縷的紅霧密織成一張巨網,懸掛于小鎮的天空之上,冷冽攝人,仿佛將整個城鎮和外界隔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