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在搞活家庭氣氛,讓整個家里充滿了煙火氣息這一方面,曹暻比起他哥哥曹璋的水平要高出不知多少,完全就不在一個檔次之上,只看老兩口被曹暻逗得眉開眼笑,老懷大慰的情形,李泌就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像曹信這樣開心,以往也就只有在幾個孫輩兒都在場的情況之下才會出現。
公公一向對曹暻的偏愛不是沒有道理的。
人越老,自然就越喜歡像曹暻這樣嘴巴甜,說話巴心巴肝的孩子。
以前曹暻是個紈绔,吃喝嫖賭無所不為,曹璋是個書呆子,曹信眼見指望著這兩個人無望,便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兩個外侄王明仁以及王明義身上。可惜王明仁卻天不假年,英年早逝。而讓曹信意外的是,他最不看好的大兒子曹璋,卻在遇到了李澤之后,居然一步一步地成長為了家里的頂梁柱。后來又得到李泌的垂青,使得曹家的聲望一時無倆。
這件事情,倒也是讓曹信頗有些明悟,這世上,或者并沒有什么真正的廢柴,能不能得用,關鍵看放的位置合不合適,合適了,便會發光發熱,一塊石頭指不定也能金光熠熠。不合適,一枚寶玉也將變成頑石。
受此啟發,他不再對曹暻放任不管。而是將家族里的生意,一股腦地全都扔給了他。他希望給這個兒子壓上一些擔子,讓他能夠就此知道責任、義務,從而成為曹家的另一塊基石。
兩個兒子,一個在政壇之下向上攀登,一個在商場之上長袖善舞,這是這個時代大家族的標配,相互扶持相互幫助。而且與其他很多家族不同的是曹璋曹暻可是一母同袍,相互之間要更加親密得多。
說起來曹暻的變化還是讓曹信老懷大慰的。
或者是曹璋現在的光芒萬丈真正刺激到了他,連一向木訥書呆子的哥哥都能成為風云人物曹暻不認為自己不行。當然,踏入政壇對于他來說為時已晚而且就算他現在進去,也只能永遠籠罩在哥哥的陰影之下,要是讓他從一個小小的最基層的官員干起,曹暻可受不了。現在老頭子把家族生意完全交給他他是真擼起了袖子要大干一場的。
兩個兒子現在都成器了曹信自然是心滿意足。
當然,小兒子還是要經常敲打,一不敲打,他就容易飄。不過相比起小兒子的這點小任性,曹信其實更擔心老大。曹璋的性子太執拗了一些經常冒出來的主意會讓曹信為之冷汗連連,限制君權就是曹璋起頭的,當時可把曹信可嚇壞了。
以他的政治經驗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好在不知道李澤是怎么想的,居然一一笑納了而當初曹璋弄出來的這些架構居然到現在一一變成了現實。
曹信不知道天下人也不知道,真正鼓搗出這一切在背后默默操縱的就是李澤本人。但不管怎么說,經過這一事,曹璋卻是在天下贏得了無以倫比的聲望。現在曹璋的名頭,在整個大唐天下,已經隱隱超過了章回。
這個聲望是好事,也是壞事。曹信了解這個兒子,他現在敢分皇帝的權,指不定什么時候,他就又會一屁股坐到所有官員的對立面。
可是現在的曹璋,已經是他無法管教得了。好在還有一個李泌,可以時不時地提醒一下他。也正是基于此,一向認為夫為妻綱的曹信,雖然知道大兒子家里的葡萄架子經常倒,卻也是不聞不問。
李泌是典型的擁皇派,一般說不過曹璋的時候,就是拳腳來講道理。大兒子經常鼻青臉腫的就是李泌的杰作。
對此,曹信反而很是欣慰。曹璋這塊石頭,就需要李泌這樣的重錘來敲打。
總體業說,現在曹家真正是花團錦簇,一帆風順。
吃完了飯,再陪著兩個老人說笑了一陣子,曹璋便起身告辭。
李泌順勢而起,看著曹暻道:“二弟,不知你困不困乏,如果不困的話,我還有些事情想要與你說一說。”
“大嫂是想問一下你右千牛衛的那些老部屬吧?”曹暻不以為意,神態輕松。
李泌一笑道:“去東院吧,公公婆婆都乏了。”
“大嫂有吩咐,便是乏了,也得撐著。”曹暻笑著對曹信道:“父親母親,那你們早些安歇吧,明日一日,我再來與二老請安。”
“明天就要走嗎?不如在家里多停留幾天?”王氏關切地道。
“明日必須要走。等到過年的時候,我一定早早地回來多陪陪二老!”曹暻滿臉堆笑。
隨著李泌曹璋到了東跨院,進了待客的小廳,李泌臉上的笑容卻是消失得一干二凈了。本來神態輕松的曹暻看著李泌的臉色,心下也是有些緊張起來。
他最是懂得察顏觀色,只看一眼李泌,就知道,必然是有什么事情惹著了這位大嫂。
左思右想,自己對李泌一向是恭敬有加啊!
大哥可以惹,因為大哥只講道理,君子動口不動手。
大嫂卻是惹不得,因為這位大嫂一言不合,就是拳腳交加。
這是在這位大嫂嫁進曹家之后,他用無數頓毒打換來的教訓。關鍵是,自己挨了大嫂的毒打,還沒有人敢為自己出頭。便是向母親王氏哭訴也不起任何作用。
理由當然很多,大嫂是你為好啊!
大嫂來頭多硬啊!
誰讓你不務正業呢!
一發現李泌這個架式是準備打麻煩的,曹暻的腳頭便不由得有些發軟,心道今日是高興得過了頭了,怎么跟著這個母老虎來到了她的地盤之上,真有什么事,連個報信兒的人都沒有。
“大嫂,右千牛衛......”曹暻陪笑著開口。
“閉嘴!”李泌走到客廳門前,轟地一聲關上了房門,讓曹暻眼皮子一陣亂跳,便連木訥的曹璋也察覺到事情不對了,有些意外地看著李泌。
“二弟又做錯了什么事了?”他問李泌。
“相公,你可能不知道,咱們的這位好二弟,還是大唐最大的奴隸販子吧!”李泌咬牙切齒地道。
“什么?”曹璋瞠目結舌。“奴隸販子?”
“咱們這位好二弟,這幾年來,最賺錢的生意,就是販賣奴隸,經他手販入我大唐的奴隸,幾乎占了總數的一半以上。”李泌咬牙切齒地道。“二弟,這等骯臟的生意兒,你居然也敢做?”
看著李泌曹璋,曹暻舔了舔嘴唇,道:“大嫂,生意沒有骯臟和干凈之分,只有賺錢和不賺錢之分,再說了,咱們大唐只有不許唐人為奴的法令,可沒有不許役使這些外族奴隸的法令。這可是一門一本萬利的生意,一個相貌皎好的外族女子,在我們大唐能賣出上百元甚至上千元的高價,而把她們弄進來,只不過花費幾元而已。這幾年歐羅巴那邊戰火連天,交戰雙方都擄掠對方的子民發賣,以湊夠軍費,價格極其的低廉。這樣的生意,我不做,其它他照樣會做。”
“那你知道,這門生意,陛下深惡痛絕嗎?”李泌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曹暻一驚。
“今天陛下召我,吳進,高象升入宮,談的就是這件事情。朝廷馬上要出臺法令禁絕奴隸貿易,你明天急著去海興,便是去完成這一次的奴隸交易的是吧?我告訴你,在正式法令沒有出臺之前,所有的奴隸販子,會被以謀逆造反的名義逮捕下牢,你準備去海興大牢里呆上一呆嗎?”李泌道。
曹暻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個鵝蛋。
“大嫂,這些事情,我都沒有直接出面的。”他結結巴巴地道。
“你以為你瞞得過誰?”李泌轉身走進內屋,拿出高象升給她的那一疊厚厚的卷宗,從里面抽出了一部分,狠狠地甩在了曹暻的臉上:“我讓你瞧瞧什么是國家的力量。你什么時候出發,落腳在哪里,與那些人談過話,每一次交易的數量,金額,全都被人調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曹暻有些忙亂地撿起地上的一些卷宗,只看了幾頁,便破口大罵起來:“高象升這個狗日的,我跟你沒完。”
李泌冷冷地盯著他。
“在高象升的眼里,你算什么?”
曹暻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艱難地道:“大嫂,既然陛下不喜歡,我不做就是了,高象升不是把這些東西給了你了嗎?這就是不追究的意思了,我馬上去海興,把這件事情處理完畢后,再也不沾手這些事情了。”
李泌冷笑:“你想得輕巧。高象升是給了我和你大哥面子,把這些東西給了我,但你以為,陛下那里會沒有嗎?他給我這些東西,是讓我了結手尾。想要了解這件事情,決定權在陛下哪里。”
“大嫂,這不是有你嗎?”曹暻陪笑著道:“陛下肯定會給你面子的不是嗎?”
李泌嘆了一口氣:“曹暻,陛下給不給我面子那得兩說。重要的是這件事情我們怎么做。陛下對奴隸販賣的態度異常堅決,你通過這門生意賺來的這些錢是留不得的,明天,你以曹氏商貿得名義,將這些錢一文不留地全都捐給皇后娘娘的慈善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