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晦暗的天空中,彗星般的光亮升了起來,仿佛照亮了世界。
兩千戰兵圍成一圈,如同一堵堅不可摧的墻,將洶涌而來的骷髏們抵擋下來。
精靈們則位于內部。
或用弓箭,或用魔法,亦或者直接沖入白骨的海洋,近身搏斗。
一時間,若是從半空俯瞰,就會發現整個戰局明顯轉移。
潮水以程林為中心聚集,那些攀爬,堆擠在城區中的白骨搖搖晃晃地,退潮般離開。
只剩下被鮮血、內臟與死亡涂抹的骯臟的墻,以及無數哭喊與暈厥,痛哭的人們。
“救人!撤離!”
警備部門的人員終于得以沖入進去,面對的,卻只是一片狼藉。
地方修士們則從外圍發起了進攻,似乎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發泄他們心中的憤怒。
“轟——”
將號角交給了從靈界中走出的艾露吹奏,程林沖入骨海,七品戰力全開。
他沒有用劍,而只是開著不破金身,用覆蓋著淡金色光輝的,如同純金澆筑而成的拳頭將一只,又一只白骨死靈轟的崩解開。
“退!后退!”
與此同時,他帶著精靈與戰兵們,且戰且退,不斷將亡靈們向城區外面拉扯。
然而程林漸漸發現銅哨的影響終究有很大的局限性,并不能完全借此將亡靈們牽引開,一旦拉扯開的距離太大,它們就會倒轉方向。
只能將更多的力量陷在戰斗中,無數魔法、異能、靈能炮彈的弧光劃過暗空,如同新年最盛大的煙火。
而隨著這只奇兵的出現,整個戰局也開始慢慢扭轉。
尤其隨著女媧制造的第二批戰兵也投入戰場,加上本地軍方部隊終于趕到,多達數萬的亡靈數量開始飛快地減少。
從最開始的無邊無際,到后來,只憑借當地司局的力量就足以控制。
程林則果斷撤退,將數千的精靈與戰兵收回靈界休整,人則重新乘坐軍方的飛機趕往下一個地點。
與此同時。
京城,燕山,臨時調度中心。
來自各個地區的最新的消息雪片般飛來,這些信息則被表現在動態的地圖上,便是不斷暈染,擴大,或者縮小的紅色區域。
“四司發來消息!警報已經解除!”
“什么?”
當許衾拿到最新的信件,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他豁然看向長桌旁的施圣存,發現對方素來古井無波的眼眸中也有了明顯的波瀾。
這比他們預想中快了太多。
“那是程林支援的地區。”
“可是就算是七品也不該這么快…”
而當更多的信息被讀寫出來,許衾與施圣存的眼神慢慢發生了變化。
尤其當他們得知程林竟然不知從何處變出來了數千名所謂的“隱秘力量”,房間中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對于京城方面的反應,程林已經懶得去想。
在他選擇借兵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在意了這些。
如今,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救援與戰斗上。
亡靈們的戰斗力的確不強,而當夏國的力量被調動起來,各個司局,以及地方部隊展現出來的戰斗力也的確超乎了他的想象。
加上亡靈的特性,大部分的敵人都被阻礙在了城區的邊緣,而當程林抵達,釋放出成倍的戰兵與休整完畢的精靈部隊,這個“被消滅”的過程也被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加快了。
尤其,當制造出的戰兵越來越多,這種優勢也越來越大。
程林甚至都有些記不太清自己去了幾個地方,只記得,自己不是在飛機上修煉恢復,就是在地面上,在亡靈海洋中廝殺。
而當他再一次從飛機上跳下來,御劍落于六司負責的那座城市,看到的便已經是堆積如山的破碎的白骨,以及遭到了恐怖破壞的城區邊緣。
這里的戰斗已經結束了。
馬路上,是燃燒著的,扭曲破碎的汽車,還有一些沒來得及收拾的肢體散落在各處。
遠處,有閃爍著紅藍色警報燈的救護車飛馳而過,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的氣息,有士兵在搜尋周圍可能還幸存的人。
程林彎腰,撿起一顆橙黃色的子彈殼,然后就看到有幾個小翻領向這邊走來。
他們的衣服破破爛爛,部分還染著血,很是狼狽。
“程指揮。”他們走過來,束手行禮。
程林擺擺手,道:“這邊情況…”
“已經穩定住了,剛剛得到的消息,全國其他投影也基本都穩定住了局勢!接下來,就是救援以及將一些剩余的亡靈的亡靈處理掉。”
終于結束了么?
程林聞言,只覺的一陣疲憊從四肢百骸涌來。
他抬起頭,看了眼天空,淺灰色的云層后,太陽已經向西垂下。
風也小了很多。
看了眼時間,竟然已經到了下午,程林一陣恍惚,連續的戰斗、趕路,讓他幾乎都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能力。
穩定了下心神,他點了點頭:“很好。”
旋即,就看到了從冒著濃煙的街道上走來的幾個身影。
“你是二司的曹章…你們怎么在這?”程林疑惑。
迎面走來的赫然是二司的那個光頭副司首,在上次來魔都研究院幫助修復傀儡的時候,他見過這人,再往前追溯,無蹤仙島那次,也見過面,只是不熟。
“程指揮,”曹章先是點了點頭,然后解釋說,“我們那邊的投影處理完了之后,就近就來到這邊進行支援。”
是這樣啊…程林恍然,畢竟兩地的確不遠。
“辛苦了。”他說。
然后,就看到面前的這個高大的男人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奇怪,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表述。
“還有事?”程林敏銳地察覺到,繼而詢問,“有什么問題盡管說,如果我可以提供幫助…”
“不,不是,”曹副司聽了卻是有些慌張地擺了擺手,旋即,與身旁的幾位同事對視了一眼,終于一咬牙,說,“是有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
程林笑笑,指了指周圍的,宛如恐怖片中的布景般的城市,自嘲道:
“盡管說吧,還能有什么消息,比這更加不幸么?”
曹章聞言撇開目光,說:“您的父親…在這場事件中,不幸…去世了。”
周圍猛地寂靜了下來。
“你說什么?”程林仿佛沒聽清一樣,問道。
“您的父親…今天原本是要去魔都基因研究實驗園區辦理入職手續,結果,剛好途徑這里,所以…我們也是到了這里才意外得知了這個消息,與其同行的人員也全部遇難…”
“他在哪?”程林的身軀輕輕搖晃了下,然后,略顯木然地看著他,“我…我是指尸體。”
“請跟我來。”曹章轉身,沒敢與程林對視,只是向前走。
程林機械地邁開步子,跟上去,一直來到了一片空地。
這里有許多人在忙碌著,清點尸體,地面上,略顯凌亂地擺放著不少的擔架。
曹章將程林帶到了一輛面包車旁,地面上,并排放著幾句尸體,都蓋著嶄新的白布。
微風中,潔白的裹尸布邊緣微微翹起來,顯露出下方的衣服以及垂落在外的手臂。
“謝謝。”程林近乎囈語般道了謝。
走到近前,然后抬起右手,懸在空中,手指微微曲起,那白布便隨之無聲無息掀開,顯露出那張熟悉而充滿了死氣的臉龐。
那張臉上沒有太多恐懼,仿佛死亡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將情緒表達出來。
在脖子的位置,一個巨大的,暗紅色的缺口幾乎讓頭顱與身體分離,慘白的骨骼斷裂開。
仍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已然碎裂。
一縷縷因鮮血凝固而粘連的頭發沉重的,風也吹不起。
程林默默低頭俯視著這具尸體,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久久,白布重新合攏,程林轉回身,看向曹章。
后者移開目光,說:“程指揮,節哀…”
他后兩個字沒說出口,因為程林已經自顧自走開了,仿佛沒有看到他,只是向前走。
向著那宛如煉獄般,涂抹著鮮血與死亡,飄蕩著救護車的鳴笛與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凄厲哭聲的城市前行。
于風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