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更加雄渾,更爆裂,更令人畏懼。
莫名的,程林隱隱感覺施圣存正處于憤怒中。
“難道他突破八品了?不應該…這種大事,應該會通報的,超級修行者就像是核武…一旦造出來自然需要向全世界公開,借此獲得威懾力。”
“不過即便沒有突破,怕也是只差臨門一腳。”
程林心想。
思考著這些的功夫,一道澎湃如海的靈氣竟化作滾滾大潮,轟然席卷整個市區。
程林下意識瞇起眼睛,如同頂著狂風的旅人,又像是海浪中的一顆頑固的石頭。
靈氣大潮只用了不到2秒鐘便停歇,旋即,程林便看到從城市的各個角落里驀然升起道道紅色光柱。
那光柱有粗有細,亮度亦不同,直貫入陰云去。
他愣了下,旋即判斷出每一道光柱都代表著一只魔物。
這是一種標記敵人的法門?
看樣子很像感知系強者的手段…這更加佐證了來人是施圣存的猜測。
而有了這些光柱的標記,“黑色裝甲”們行動的更加快速了。
幾乎是眨眼間,那密密麻麻的血紅光柱便滅了幾十道,且在持續地熄滅下去。
如果從空中俯瞰,那景象大概會和吹滅蛋糕上的蠟燭很相似。
只是過了幾分鐘,光柱便已經所剩無幾,僅有的則在城區的外圍偏僻處。
危機解除。
那些嘈雜的槍聲也漸漸不見了。
開車的士兵大概是看足了癮頭,重新擰開鑰匙,發動車輛準備離開。
這時候,從旁邊的一棟樓房上忽然有兩個黑影以極快的速度逼近,“轟”的一聲落在了車旁。
那是兩臺裝甲。
一個魁梧些,一個纖瘦些。
近距離觀察讓程林捕捉到了更多的細節。
他發現這裝甲的確與“傀儡”有些相似,不只是指造型,而是那烏黑的合金板甲上刻畫的細細的,幾乎不可見的,暗金色的紋路,那是靈氣場域圖。
淅淅瀝瀝的秋雨還在下,黑色的裝甲表面覆蓋著一層水汽,雨滴幾乎連成串從板甲上滾落,那漆黑的合金板反射出磨砂的亮光。
全身覆蓋,就連面部都被遮蓋的死死的,眼睛位置是淡綠色的鏡片。
冰冷、鋒利、兇悍、輕盈…
一大一小兩臺“裝甲”仿佛自帶懾人的壓迫力,孫驍和士兵皆是變色,只有程林面色如常。
“你們是九司的?”魁梧的裝甲說,顯然是個男性,聲音有力,低沉。
“是,你們…一司?”程林反問。
魁梧裝甲并未回答,只是俯視他:“連港現在情況怎么樣?為什么魔物都已經攻入城市?”
程林平靜回應:“不知道。”
“不知道?!”
“我…我們是來拉貨的,剛進市里,就發現變成了這樣。”孫驍有些結巴地解釋。
兩臺“裝甲”掃視三人一眼,沒再多說,魁梧裝甲扭頭沖身后那臺說了聲“走。”然后便踏步轉身離開。
至于那臺始終不發一語的纖瘦裝甲,卻是停頓了幾秒,然后才跟隨離開。
等他們遠去了,士兵才在孫驍的催促下向碼頭方向駛去,而程林則皺眉凝望著對方消失的方向,仿佛在思考什么。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臺纖瘦裝甲剛才始終在盯著自己。
一場秋雨一場寒。
皮卡車開著橙黃大燈,一路破雨疾馳,等到了碼頭,便發現雨小了很多,從車上跳下來,程林就只看到岸邊儼然是一片慘烈景象!
這里仿佛剛經歷過一場戰斗,藍色的,紅色的血液將灰色的水泥地面染得繽紛,海面上飄著許多的殘余物——那意味著剛才有船被擊沉。
碼頭上的一些設施也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空氣中滿是靈能爆炸后參與的能量。
大漩渦越來越大,岸邊密密麻麻的小翻領正在行動,從海中拉扯出來一頭頭魔物的尸體,以及殘肢斷臂,還有人在背著傷員往最近的醫療營帳跑,竟都排起了隊。
更有些人干脆抬著擔架,正將一具具尸體從水中、岸邊抬回來,給蒙上一層潔白的布。
人們的臉上充斥著茫然、憤怒、悲痛、恐懼。
“這是發生了什么?!”
孫驍也下了車,整個人被這一幕震懾住。
程林則忽然想起了什么,大步擠開人群往前走,尋找著什么,等他終于看到了一個穿著十司制服的小翻領,他急忙拉住他,問:“請問你看到草薇了么?就是那個會變龍的小姑娘?”
對方正抬著擔架,雙目無神,聽到他的話,卻更似沒聽到,徑直走了。
程林又拉住另外一個詢問,對方卻只是搖頭:“沒看見。”
“不知道。”
“不認識。”
草薇雖然在學院中盡人皆知,但在整個司局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最多是聽說,但見過的卻沒幾個。
一番詢問,竟是一無所獲。
等他再次松開一個人,茫然地看向碼頭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后一聲咳嗽:“咳,找我干嘛?”
豁然轉身,就看到了正緩緩走過來的小姑娘,她整個人仿佛被雨淋了,活像是落湯雞,但是看上去狀態還不錯,只是臉有些蒼白。
“沒…有,就是問問。”程林仿佛松了口氣,然后忍不住問,“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顯得很不對勁的樣子,咋了?”
“剛才…我的一個…好朋友,死了,為了救我。”
沉默。
草薇下意識張了張嘴,然后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就在這時候,忽然旁邊有個抬擔架的人低聲說了句:“請讓讓。”
程林說了聲抱歉,側開身體,然后下意識看了眼那近在咫尺的擔架。
上面躺著一具軀體,一只手垂在外面,鮮血沿著手臂往下滴落,血液還未凝固。
這時候一陣風吹過來,掀起了白布的一角,露出了那具尸體的真容,程林整個人僵住,然后一把摁住擔架,張大了嘴。
胡芮!
那躺在上面的,已然死去的,赫然是九司2組組長,三品修士,胡芮!
被摁住擔架,兩個抬擔架的陌生的小翻領皺眉看過來,一個脾氣暴躁的開口就要罵,卻被另一個老成的按住,他看著程林,問:“這人你認識?”
程林抬起頭,啞著嗓子點了點頭:“我們司局…組長。”
“那正好,”那人從口袋里摸出一張折起來的半濕潤的紙,遞給他,說,“既然是你們組長,這個就交給你吧,是從他口袋找到的。”
程林茫然地接過來,然后就看著兩人抬著擔架漸行漸遠。
紙被很認真地折了三遍,程林小心翼翼地打開,看到抬頭的兩個字:“遺囑”
站在他旁邊的草薇仰頭看著他,猶豫了下,輕聲問道:“這就是你的那個好朋友?”
“是,也不是。”
晦暗的連港碼頭上。
人潮中。
程林輕輕將那張“遺囑”折起來,收好,然后望著渾濁的海面,說:“我以前沒有什么朋友,后來漸漸多了起來,看到他們一一死去,雖然知道這不是真實的,可我依然不喜。”
草薇眨眨眼,沒有聽懂,不過也沒有糾結,只是小大人一般嘆了口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呢喃:“所以我一直沒有朋友…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