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兒!”
姚楚汐聽見這熟悉的聲音,艱難的睜開了眼睛,在四周找尋著自家母親。
一個產婆正擋在她的眼前,所以她只能看見方氏的半個身子。
“母親,您怎么來了?”姚楚汐伸出手,與方氏互相緊握。
“我來看你啊,我來照顧你啊!”方氏滿眼淚光,可為了不讓姚楚汐緊張害怕,又生生的憋回了眼淚“你別怕,女子都要過這一關的,你別怕!”
“母親,我不怕。”姚楚汐笑的勉強,手不住的用力,攥的方氏手疼。
大概也就是因為這樣,方氏進產室后姚楚汐少了幾次喊叫,只有疼的受不了時會叫兩聲,其余時候一般都咬緊下唇,盡量不讓自己吭聲。
她心里清楚,自家母親坐在一旁,皇上也是在外頭守著的,怎么能連累他們為自己擔心呢?
“你別怕。”方氏雙手搓著姚楚汐的手慢慢生熱,像是以此來鼓勵她一樣“一個月前正巧仆人崔媽媽家的大女兒生產,我去看過一趟還帶了東西,她是下午的時候生的,天還沒黑孩子就生出來了,是個六斤多的小子。”
方氏不知有人給姚楚汐下毒的事,皇上怕她擔心自然不會與她說,只當是自己女兒早產了。
姚楚汐知道方氏這是怕她害怕在安慰她,勉強的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藥力不夠,一直折騰到了中午孩子還沒生出來。
“映雪閣那邊兒怎么樣了?”姜昭儀問著給她打探消息的小太監“生出來了沒?男孩女孩?”
那小太監擦了一把汗“沒呢,還沒生呢,姚家夫人急急忙忙進了宮,直到現在還沒生出來呢。”
雖然嘴上不說,但姜昭儀心里一喜,這莫不是要難產的節奏?
太醫覺得,那歹人給姚美人下的毒怕是致命的,當時只想著讓她早產時難產,卻不想姚美人十幾年湯藥喝下來有些藥已經不太受用了,所以早早的出了癥狀,這才躲過了一劫。
同樣的,對催產藥也不是太受用,以至于孩子到現在還沒生出來。
怕姚楚汐沒了力氣,韓尚宮和方氏哄著勸著又讓她吃了點兒東西,光熱乎水就喝了三四杯,可這一上午依然沒生出來。
外頭已經開始熱起來了,潘振安安排了蒲扇立在一旁,由兩個太監拿著給皇上擋陽光。
“里頭怎么樣了?”皇上見韓尚宮從產室出來往茶房走,連忙攔住她問。
“姚美人這是頭一胎,催產藥有些不受用,奴婢受年太醫的話再熬些藥來,以防不時之需。”
意思是孩子要是再生不下來,就得再喝一碗催產藥。
這其中的深淺皇上不懂,只是表面上強裝冷靜,實際上眼睛一直沒離開過產室的門。
因為里頭太熱,熱氣熏的姚楚汐犯困犯迷糊,所以產婆將外頭門打開了一點兒,由一整張簾子擋在門前,這樣能涼快些又不會吹進冷風使姚楚汐受涼,不過要是有人端東西進來出去要費點力,必須要有人撐著簾子才方便進出。
段奎提來了食盒,在院里皇上的椅子前擺了個方桌,午膳就放在上頭,可皇上卻吃不下。
疼痛感突然增強,姚楚汐一聲悶哼,產婆安排落雪趕忙端出去一盆帶紅血的水盆。
“汐兒,使把力!”方氏見自家女兒一直不生,心里頭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么挺下去,怕是好人也挺壞了。
姚楚汐聽從母親的話,抓緊了由上垂下的紅布條,上身跟著起來了一些,可力氣說沒就沒,又躺了回去。
方氏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擦汗,繼續安慰道“放輕松汐兒,當初我生你時可折騰了一宿呢,外頭天氣還不好,嚇的我一直使不上力,后來天氣好了也就不緊張了,你深呼吸,別怕啊。”
姚楚汐點點頭,嘴唇早已沒了血色。
方氏只好再喂給她一點水喝。
韓尚宮也在一旁守著,一會兒問產婆一句“還沒動靜嗎?”
產婆搖頭,語氣凝重道“要不您去外頭與太醫說一嘴吧。”
韓尚宮回頭看了看自家主子,終于是一狠心,這么拖下去對大人孩子都不好。
落雪連忙又去茶房吩咐,再熬一碗催產藥。
催產藥這東西不宜喝多,所以韓尚宮將一碗分成了三份,先給自家主子喝了一份。
兩個時辰緩緩過去,別說是姚楚汐了,就連那產室中的產婆都累的直喘粗氣。
這早已不是姚楚汐吃些什么能補的回來的了。
“去熬些參湯去!”韓尚宮見自家主子實在不成,連忙吩咐下去“熬些參湯給小主吊著氣,落雨去看著,別出了差錯。”
落雨怕自家主子出什么事,開始還舍不得走,但她也明白,韓尚宮如此吩咐她是因為信任她,若是真有人在里頭下了什么手腳沒人看著,到時候才是真可怕。
在參湯送進產室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產室中又忙活了起來,因為姚楚汐要生了。
她的手指間早已泛白,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全靠著落霜托著她的胳膊,方氏在一旁鼓勵。
韓尚宮和其他宮人這邊進進出出,一盆一盆的把血水盆子和裝著染上血的白布的盆子送出去,忙的連回皇上一句話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抬頭看了看太陽,皇上知道時辰已晚,再過一陣子就要入夜了。
可產室里頭還沒什么進展。
他暗暗的握緊了拳頭,只恨疏漏了哪里,讓歹人鉆了下毒空子。
參湯又送進去一次,姚楚汐還吃了半塊點心,趁著痛感輕一些的時候還用了半盞燕窩。
“汐兒,產婆們說了,孩子要出來了,你還能使上力嗎?”方氏問。
姚楚汐眼前一片水霧,掙扎著睜開了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卻是用了全力說道“母親,女兒怕是挺不住了,沒力氣...”
“說什么渾話呢傻孩子!”方氏的眼淚再沒了出息,大顆大顆的打在被子上“皇上在外頭守了一天了,就等著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出去呢,你怎么能說這么喪氣的話?聽話汐兒,孩子要出來了,深呼吸...”
姚楚汐覺得很疼,呼吸困難,即使張大了嘴巴也不妥,真正疼的厲害時連喘氣都疼,眼前那些個宮人忙碌的身影也模糊了許多,頭頂那用來使力的紅布早已經被攥的變了形狀,手心的汗水幾乎全留在了那兒。
疼痛又一次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姚楚汐閉緊了眼睛,嘴唇被咬的一點兒血色也看不見,額頭豆大的汗珠好像在證明她的辛苦。
她感覺,這一關要挺不過去了。于是她微微側頭看方氏,用需要方氏抬起身把耳朵沖向她才能聽見的聲音虛弱的問“還有催產藥嗎?我再喝些...”
方氏停頓了一下,不死心的又問了句“汐兒你還能使上力嗎?那催產藥哪里是能隨便喝的東西?你要是能使上力咱就不靠那個,成嗎?”
姚楚汐笑的勉強,也笑的無奈,原本挺害怕的,可到了眼下這個時刻,已經容不得她害怕了“母親您給女兒吧,女兒死了無妨,保...保孩子,活著...”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姚楚汐寧可自己活不下來,也要讓孩子平安降生。
她覺得對不起之前那小產的孩子,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孩子出事。
“你把那些不爭氣的話都給我收回去!”方氏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正一籌莫展的時候,只聽床另一邊的產婆說“看見孩子的頭了!”
這話像是枯了許多年的土地突然被雨水打濕,讓姚楚汐和方氏心中升起了希望。
“聽見了沒汐兒,孩子的頭出來了!”方氏握住了姚楚汐的手“用力汐兒,別怕,你和孩子都能平安的,你姨母生焱兒的時候就像你這般,最后也撐過去了,沒什么的。”
當聽見看見孩子頭的時候,姚楚汐有一瞬間脫了力,一只手握著母親的手,一只手扯著落霜的袖子,咬緊了下唇,再緩緩用力。
在西邊火燒云還沒下去時,在外頭守著的皇上終于聽見了屬于孩子的啼哭聲。
“皇上!孩子生出來了!”韓尚宮沖出門去跪在地上,滿頭大汗的說。
“姚美人呢?她有沒有大礙?”皇上從坐著改為了站著,連孩子的性別還沒問,先是問了姚楚汐有沒有事。
“小主現在還成,方才又吃了些東西。”韓尚宮激動的眼中泛著淚花“皇上,小主生的是位皇子啊!奴婢恭喜皇上!”
聽說大人孩子都安好,皇上胸口懸著的那口氣長長舒出,癱在了椅子上。
因為天快黑了,所以產室門口的擋門簾子被早早的撤了下去,門關的嚴嚴的。
落雨小跑著從產室里開門出來,跪在韓尚宮身邊,沖著皇上猛磕了兩個頭“奴婢恭喜皇上!小主懷的是龍鳳胎,方才又生下了一位小公主!”
“什么?”皇上又一次站起,手指不受控制的發著抖“你說什么?”
落雨又重說了一遍“皇上,小主先是生了位皇子,方才恢復了些力氣,又生下了一位公主,皇上,這是龍鳳之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