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剛入深夜,正是夜深人靜之時,用過雞蛋眾人便都歇了。
皇上有些不放心,特意等姚楚汐睡熟后才睡著。
黑夜中,姚楚汐的額頭生了好些密汗,輾轉反側緊閉著雙眼,像是噩夢纏身一般,枕頭都因為冒汗濕了一片。
這一切皇上并未看見,睡意正濃的他轉過頭也沉沉入睡了。
天還沒蒙蒙亮的時候,姚楚汐又醒了過來,這次她只覺得心里慌張,身體的疼痛已經無法靠睡著而緩解了。
今天聽年太醫好像提起了早產這個字眼,莫非自己就是?姚楚汐想到這兒只想給自己兩個耳光,腹痛還以為是孩子餓了才折騰,可平日里哪有餓著的時候?若是她早些想到,那就好辦了。
現在也不算晚。
“皇上...”
睜開眼睛聽見枕邊人的呼喚,皇上馬上坐起“怎么了?”
“臣妾...臣妾肚子好疼...”姚楚汐滿頭大汗的抓著被角“疼的厲害!”
皇上聽完睜大了眼睛,忙掀開了床帳子沖著外頭喊“落雨,快傳太醫!”
蔣六因為皇上歇在映雪閣中,所以要早起,就合衣入睡,也幸好這點,在被落雨慌忙叫醒的時候,他并沒多當誤時間,只外穿了一件太監服,一只腳蹬著鞋子一只腳拎著鞋子往外頭趕,小跑到下屋門前喊著“小勇子!點上燈籠跟我走,快著點!”
太醫是趕著天亮之前到映雪閣的,因為姚美人此刻身子特殊,又正是危險的時候,所以年太醫和周太醫商定后一齊留在了宮中。
診過脈過周太醫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忙與年太醫和皇上說“姚美人這是要早產啊!”
“早產?”皇上聽見這結論時眉頭皺成一團“早產可有危險?”
“皇上,臣不敢保證,一般早產都是有緣由的,可姚美人這是藥力所致,臣...當真是無法保證...”周太醫垂著頭說。
此時的映雪閣亂成了一團,還正趕上天蒙蒙亮,韓尚宮和丁周都起了身,來到東殿指揮宮人。
“快去司膳房把早膳取來,小心著點兒,別讓旁人鉆了空子。”韓尚宮囑咐完蔣六又轉頭對落雪說“你去盯著那煎藥的,不行你就親自上,萬萬不能出差錯!”
雖是藥力所致的早產,但姚楚汐現在只是腹痛,并無孩子要出生的征兆,這也是嚇壞了周、年兩位太醫,最后決定用催產藥。
沒一會兒天就亮了,映雪閣徹底忙活了起來,動靜妥實是不小,加上皇上今兒沒早朝,也留在了映雪閣內。
來來往往的宮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映雪閣中此刻做著什么,回頭跟自家主子一說,倒是整個后苑都沸騰了起來。
“姚美人不是還有一個來月才生產嗎?”夏才人是頭一個坐不住的,聽見這消息瞬時間站起身“這算是早產吧?是磕了還是碰了?好端端的怎的會早產呢?”
“這奴婢也不清楚,只不過現在映雪閣里里外外全是人,亂的不行,丁公公在外頭指揮著,好像韓尚宮在里頭幫著忙活,奴婢也不敢細看。”
“罷了,早產釀成大禍的也不少,咱先穩住,別著急。”夏才人又坐了回去,不過還沒到一盞茶的時間,她就又站起了身,手中的帕子被揉成了一個團,皺皺巴巴的。
她比誰都希望映雪閣的那位孩子大人都保不住,要是求神拜佛有用的話,跪在蒲團上拜個一個月她都樂意。
就連婉墨閣中被禁足的白婧雪也得知了此事。
“連老天都幫我啊!”白婧雪大笑著“姚楚汐,你給我去死吧!連帶著肚子里那個短命鬼,一齊給我死吧!”
催產藥沒敢直接給姚楚汐喝,起碼得先用些早膳墊墊肚子,否則一會兒疼起來使不出力氣更是生不出來,孩子卡在那兒,因為這個喪命的可多得很。
早膳是實打實的墊肚子的東西,沒有多余的湯湯水水,兩塊干糧下了肚落雨連忙伺候著喝了一杯水,又詢問道“小主還吃些嗎?年太醫他們說多吃些才有力氣。”
姚楚汐疼的小臉皺成一團,緊握著落雨的手,嘴里含糊不清的說“再吃點兒吧,得保孩子沒事...”
剛出蒸籠的小包子還冒著熱氣,落雨將那小包子在碟子里用筷子夾碎,一塊兒一塊兒的用筷子喂進姚楚汐嘴里,又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胸口,給她順氣。
韓尚宮從殿前進來,撩開床帳子看了眼自家主子,又問落雨“小主吃些了沒?”
“吃了點兒,但現在疼的厲害,有些咽不下去。”
韓尚宮親自上陣,把那包子去了餡泡在杯子里,泡軟后喂給了自家主子,將她上身抬起靠在軟枕上,又給喝了一杯水。
用過早膳后,姚楚汐被抬進了產室。
寢衣已經因為冒汗而黏在了身上,落霜和落霞守在產室中,拿著剪刀從袖口開始,將自家主子的寢衣剪開脫下,換上了干凈的棉布衣裳,額頭圍了一條類似抹額的白布條子,將頭發全束在了腦后。
這些動作在很久之前就有專人教過她們了,只是現在有些匆忙,到底是頭一次伺候人生孩子,沒什么經驗,緊張的手都在抖,還好都完成的不錯。
三位產婆已經用熱水凈了手,守在了床的一側。
落雪這邊捧著催產藥小心的走著,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嚴謹,穩穩當當一滴不撒的遞給了守在里頭的落雨。
相比于旁人的手忙腳亂,落雪是咬緊了牙盡量做到最好,她生怕因為自己一點兒粗心大意的失誤釀了禍事出來,到時候可不是后悔就有用的。
潘振安搬了幾個凳子在產室門口的對面,皇上就守在門前,眉宇間滿是擔心,每次有人端著水盆湯碗進去時他都要站起身看一看。
從未見過皇上如此神態,潘振安隨手拿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知道皇上此刻定是擔心的很,又怕姚美人和孩子保不住,又怕有人趁亂下黑手。
坐了一會兒,皇上像猛然想起什么一般“潘振安,你快去宮外,把姚夫人帶進宮里來,快去!”
潘振安本想說些什么‘皇上思慮周全’的話,卻又生生咽了回去,連忙尋著段奎把這事交代下去。
一時一刻皆是煎熬,潘振安小心的奉上一杯茶“皇上,您今兒還沒用早膳呢,先喝點兒茶緩一緩,姚美人這兒還得一陣子呢,您得注意自己個兒的身子。”
可皇上哪里有心情?他擺了擺手,眼神依舊一動不動的盯著產室的門。
此刻的產室中漸漸熱了起來,姚楚汐只覺得疼的更厲害了,不再像之前在東殿一樣一陣一陣的疼,而是一直疼。
若要非說是什么區別的話,大約就是在東殿時不疼的時候就是不疼,吃些東西喝些水還是可以的,可是進了這產室,尤其是喝了催產藥后,疼痛的感覺越來越烈,就算不疼的時候也有些微微的感覺。
年太醫和周太醫神態皆是焦急,若是姚美人出了什么事,怕是皇上不會放過他們兩個。
“皇上,姚美人這是藥物導致的早產,又是頭一胎,不是正常臨盆,臣擔心姚美人她挺不下來,容易難產啊!”年太醫與皇上說。
“催產藥不是服下去了嗎?”皇上的手緊緊抓著椅子把手,另一只手指著年太醫說“無論如何一定要保她母子平安,朕不管你用什么辦法!”
后背早已經滿是冷汗,吹過一陣風年太醫只覺得忽的冷了一下,連打個寒顫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又連忙進了產室。
好些個宮人從產室走到茶房,煎藥燒水,一時間院子中的人都在忙活。
后苑中人盡皆知,東宮的人也難免聽著些風聲,于是一個個的都坐不住了。
“姚美人怎么會早產呢?”高順儀看著眼前一方桌的早膳有些食之無味,如同嚼蠟一般,聽見宮女說這事時獨獨對姚楚汐生產之事上了心“你去打聽清楚,好端端的怎的早產了,可是誰動了什么手腳?”
永祥宮也熱鬧了一陣子,何婕妤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玩弄著手指間纏繞著的帕子“因為早產而難產喪命的多了去了,我瞧著那姚美人也不是個享福的面相,怕是所有的好運頭都用在了勾引皇上身上,不然怎么會早產?”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后宮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姚楚汐早產的事,雖誰也不說但注意力都放在了映雪閣。
這其中一大半的人都想著最好讓姚楚汐一尸兩命,再不濟大人沒保住或者孩子沒保住也成,總之這比早產她們很滿意。
天氣雖早晚涼了些,但晌午太陽升起來時卻是熱回了夏天。
方氏隨段奎緊趕著腿腳進宮,嗓子干的厲害,卻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到映雪閣后先給皇上請了安就進產室了。
雖用了催產藥,但姚楚汐身子不成,還得過一陣子才能生出來,方氏進去時正聽見女兒哼叫兩聲,聲音不大,卻能聽出里面的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