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上的小雨綿綿而下,像花針,如細絲,密密的斜織著。
一輛極為華麗的馬車在林間的小路上急速的行駛著。
馬車內,車頂上掛著的那盞極雅致的美人燈,隨著馬車車身的晃動,燈內橘黃色的燈火不斷的搖曳著,若明若暗。
雕花軟榻上斜躺著一個雌雄莫辯的妖媚男子,這男子約莫雙十的年紀,一頭烏黑茂密的長發,未綰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順垂如同上好的絲緞。身穿一襲緋色衣袍,胸前衣襟松散,露出了白皙滑嫩的胸膛。
男子秀氣似女子般的葉眉之下是一雙狹長、邪魅的貓兒眼,眼角微微上挑著,更增添撩人風情。玫紅色唇上泛著盈盈水光,更顯誘惑,讓人不禁想一親芳澤!
他手撐著下巴,看著手中的春宮圖,有些不滿馬車的顛簸,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頭,慵懶低啞的聲音道:“無涯,你想顛死你主子嗎?”
外面身穿黑衣駕馬車的男子,聞言,吁的一聲,拉緊了手中的韁繩,體型健碩的兩匹馬兒嘶鳴了一聲,漸漸止步。
黑衣男子急忙跳下馬車,抱拳,跪地道:“屬下不敢,還請主子責罰!”
一個茶壺飛了出來,重重的砸在了無涯的肩膀上,無涯低低的悶聲了一聲。
只聽馬車內傳來了緋衣男子的暴怒聲:“狗奴才,賤骨頭,就那么喜歡受罰嗎?…誰讓你跪著了…還不趕緊趕車,你想讓你主子我今晚露宿在這荒郊夜晚嗎?”
聞言無涯心中一暖。
主子從來都是個溫柔到細致入微的人,只是…總是口不對心…
“屬下不敢,請主子責罰!”
緋衣男子挑簾一角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無涯,氣得不打一處來,隨手拿起矮幾上的杯子扔了出去。
碰的一聲,砸到了無涯的腦門上,他緊抿著被寒氣凍的發紫的雙唇,不讓自己發出一星半點兒聲音。
“狗奴才,還不起身,這處又不是在天祁城內,又沒人看著,你畢恭畢敬的跪著給誰看,就這么喜歡受罰嗎?…快起身…”說罷隨手從馬車內丟了一件擋雨的黑色披風出去。
無涯看著手中迎面飛來的東西一愣,連忙伸手去接。
只聽車內的人有些別扭的說道:“春寒濕氣重…莫讓自己染上了惡疾,不然,這江湖險惡,你想讓主子我一個人涉險嗎?”
無涯握住手中的披風,眼眶不由一熱“屬下不敢…”
“既然不敢,還不快點駕車,給主子我找個舒服的落腳處!”
“是!”
渺無人煙的荒郊野嶺,一處陰暗廢棄的破廟里傳出微弱的火光,借著微弱的火光向破廟里看去.里面四處布滿了灰網,地面被厚厚的塵土所掩蓋,破廟深處的墻壁中央赫然聳立著一尊佛像,佛像之上被蒙上了厚厚灰網與塵土,面目全非,已經看不出是那座神佛的塑身 火光來自一堆篝火,篝火邊架著一個簡易的木頭架子,上面晾著幾件衣袍,蒸汽不斷的從潮濕的衣服內涌出。
郇玉此時穿著一件干凈寬松的雪色衣袍,露出傷痕交錯的后背,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在他后背上著特質的金瘡藥。
“嘶”郇玉一時沒忍住叫了一聲,轉頭,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墨玉眸子可憐巴巴的看著身后給自己上藥的冷若。
冷若視而不見的他可憐巴巴的眼神,手上的上藥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若兒,你好像對我越來越兇了…”
冷若看著他后背被雨水微微浸濕的傷口,眸中劃過一絲擔憂:“…本性如此,不好意思哈!”
郇玉張了張口,卻是也沒說什么,轉過頭去,聳拉著腦袋,背影落寞,一副被拋棄的模樣。
冷若:“…”
丫的這貨太能裝了,千萬不能手軟。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過去了。
郇玉依舊保持著哀怨的模樣。
不知是不是火光太過刺眼緣故,冷若似是在郇玉的腦袋上看到了一對同樣聳拉著的獸耳,一副好不可憐的模樣。
冷若揉了揉眼,無聲的舒了一口氣出來。
果然是錯覺。
心底突然涌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難道自己…真的對他太兇了!?
這種想法剛冒出來,冷若立刻將它扼殺。
這混蛋一直都是這樣善于偽裝,明明有著一顆腹黑的至極的心腸,可…偏偏頂著一張無毒無害的面孔,每每對上他那雙清澈剔透、仿若能看盡這世間上一切塵垢的墨玉眸子,總是讓人心中生不出一星半點兒討厭。
冷若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胳膊,試探性的問道:“喂…郇玉,你真的生氣了嗎?”
郇玉抬著眸子,極度委屈的看了眼冷若,眸中水光盈盈,隨之點點頭。
“…”冷若機械般的轉過了腦袋道了句‘阿西吧!’
“主子,前面不遠處有間破廟,可要在那處落腳?”
一只白皙且骨節分明伸了出來,挑起了一側的簾子,順著無涯的視線望了過去。
看看到那殘破不堪的破廟時,緋衣男子全身止不住的顫抖,手上一個用力,只聽刺啦一聲,馬車上的錦緞簾子被扯了一半下來,聲音里滿是止不住的暴怒:“無涯,你是不是故意整你主子我啊!?…主子我記得我平時對你可不薄啊!…你自己…你自己看看,那處是人住的嗎?連豬狗也不會住那里!?
阿嚏…阿嚏…阿嚏…冷若揉了揉鼻子。
到底誰在想我。你想多了!
抬眸,便對上一雙布滿緊張的墨玉眸子。
“若兒,你怎么了…”說話間那雙羊脂玉般的雙手已經撫上了她的臉頰:“你臉怎么這么燙,是不是剛才淋了雨寒氣入體,受了風寒了…要趕緊將身上這件濕透了的衣服脫下來才行…”
“…”冷若睨著一雙帶著滿滿鄙視的丹鳳眼緊緊的看著郇玉。
郇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略帶羞澀的垂下了眉眼:“若兒,你要是一直用這么rela的眼神看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冷若嘴角抽搐,無語望天…
眼前的人,手摩搓著下巴,略思忖了會兒,然后抬頭,正氣浩然的說道:“我知道了…若兒你定是不放心在這荒郊野外脫衣,怕有壞人偷看…你放心便好,有我在這處,絕對沒有壞人會進來偷看的。”
冷若眼中的鄙視之色更甚。
這處還有比你像壞人的嗎?
郇玉滿臉哀怨的看著她。
若剛想張口說些什么。
便見郇玉那雙充滿罪惡的手,已經襲上了她身上的衣袍,動作流暢,似是做過很多次了一樣。
動作流暢…
似是做過很多次了一樣…
這兩句話不斷縈繞在她耳邊。
冷若腦袋嗡的一聲蒙住了,腦中一片空白。
碰一把拍開了他的手。
語氣中難掩著寒意:“別碰我!”
郇玉被冷若冰冷的話語,驚了一下,整個人僵在原地,:“若兒…若兒怎么了?”
掩飾般的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眸子,良久:“我沒事。”
“若兒…你,真的沒事嗎,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冷若搖了搖頭,:“郇玉…讓我靜靜好嗎?”
良久,郇玉輕嗯了一聲。
車輪碾過地面,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
冷若與坐在自己不遠處的郇玉紛紛抬頭向門外望去。
便聽門外傳來了一個略帶詢問的聲音:“有人嗎?路過叨擾,請勿怪罪!”
話落,便見一個雌雄莫辯,身穿一襲緋衣,外披一件薄厚適宜的披風的妖媚男子走了進來,他身后緊跟其后一個手撐油紙傘身穿黑衣的男子。
幾人相視,不禁都楞了一下。
緋衣男子目光灼灼的打量坐在篝火旁烤火的郇玉與冷若二人。
心道:那個身穿青衣的男子長相還行,溫文儒雅倒是不招人厭。不過…他身邊那個身穿雪色衣袍的男子就不一樣了…
目光停留在郇玉的身上,約幾秒,緋衣男子傲嬌的別過了臉去。
居然長得比我還要好看…
冷若起身拱手道:“這位公子若是不嫌棄的話,便一起坐著烤火吧!”
緋衣男子舔了舔嘴唇,邪魅一笑:“自是不嫌棄…那如此便謝過這位公子了。”
冷若溫文一笑:“公子客氣了…請”
緋衣男子也不客氣,坐到了冷若的身側,笑道:“公子公子叫著多生疏,在下緋夜,你若是喜歡叫我夜也行…你叫什么?”
冷若剛想開口說話,便感覺后背傳來了一道極哀怨的眼神。
冷若沒有回頭,笑道:“在下冷若。”
緋夜慵懶的撐著下巴,唇線微勾,打趣道:“你這名字和你的人真的是相差很多呢。”
冷若不解的看向他。
“你給人的感覺溫文儒雅、如沐春風…這名字嘛,倒是與氣質不符,不禁讓我想到了一個成語——冷若冰霜!”說話間緋夜眼波流轉,媚意蕩漾,說不出的魅惑妖嬈。
冷若看著眼前的男子,面色有些失神,待回過神來,不禁又抬眸多看了緋夜幾眼。
——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