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火焰肆無忌憚地擴張著它的爪牙,整間客棧在熊熊大火中漸漸坍塌,噼里啪拉啪的燃燒聲不停的響。
外間的草地上躺了二十多個死傷慘重的殺手,他們有的被炸傷,有的被燒傷,身上很多地方變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嘴里發出虛弱的哀嚎聲。
冷若看著躺在地上的這些殺手,腦中有兩個很極端的聲音在對立著。
一個聲音不斷的告誡著自己,自己是個大夫,要救這些可憐人!另一個聲音不斷的告誡著自己,這些人都是企圖要自己姓名,不能救,要讓他們活活痛死在這里。
冷若抱著自己發痛的腦袋,轉頭便看見郇玉一雙墨玉般的眸子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眸中有種說不出的意味,是震驚、探究、是審視、是打量亦或者比她猜測的還要多。
當她去探究的時候,那道目光早已消失不見,隨之是他滿臉擔憂的表情:“若兒,你怎么了?可是受傷了?”
冷若搖了搖頭。
郇玉面色有些著急,不放心的又問了一遍:“若兒真的沒事嗎?看你的面色很難看。”
“沒事。”
眼角的余光掃到一側的何東流。
此時的何東流雙眼淚水模糊,懷中抱著一個臉上、身上,被炸得血肉模糊,模樣十分恐怖的人在懷中,那一身藕色衣袍,冷若再是眼熟不過。——李逸。
何東流手顫抖著,不斷的擦拭著從懷中李逸口中流出的鮮血。哽咽道:“李…李兄,你沒事吧?你莫要嚇我…”
“咳咳…”李逸吃力的抬起手,一把拍開了何東流的手:“咳咳…何…東流,你…這個…罪魁禍首,還…在這處…裝,裝什么…良善…啊…你現在心里是不是…是不是,笑慘我了…”
話未說完,噗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那雙原本陰沉的眸子也變得越發的黯淡無光,一副大限已至的模樣。
何東流被嚇得面色慘白,神色慌亂的用衣袖擦去了他嘴邊的血跡:“我沒有,沒笑話你…是我不對,你莫要生氣,也莫要怕…恩公有神藥,可管用了…我,我上次在黑店受了傷,用了那藥以后,連疤痕也沒留下…你等著,等我,我這就去…去求恩公…這就去…”
“咳咳…”李逸扯住了他的衣袖,虛弱道:“咳咳…何東流…你知道,你哪點最讓人惡心嗎?…明明心中跟明鏡一般…還妝模作樣的當做…咳咳…當做什么…什么也沒發生過…我,我…我如今,如今這般…根本,不可能…不可能醫得好…他,他,也不可能會…會醫治一個剛剛企圖…企圖殺他的人…你還,還騙一個將死之人做何…”
嘔李逸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何東流顫聲道:“你莫要再說話了…怨我也好,恨我也好…等你好了…等你好了,做什么都行,你不是…不是還要當狀元郎嗎…”
李逸癲狂的笑著“哈哈哈哈哈哈哈…狀元郎…哈哈哈哈哈…狀元郎………何東流,你永遠都是這樣讓人惡心…”他吃力的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攀上了何東流的脖頸,強迫他低下腦袋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臉。
何東流嚇得直往后縮,一把抓下他的手,觸手那種黏糊糊的觸感讓他脊梁一寒,順著自己的手看去,那只血肉模糊,爛的見骨的手正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還不斷的向上攀爬。
何東流被近在咫尺這一張扭曲猙獰的臉,嚇得全身顫抖,一把拉下了李逸的手,連滾帶爬的向后爬去。
李逸似是拼盡身體里最后一股力氣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
被抓住腳踝的何東流,呼吸一窒,僵硬的轉過了頭去,當看到李逸那雙充滿怨恨的眼睛和猙獰扭曲的臉時,腦袋嗡的一聲蒙住了,他被嚇的身體像是得了瘧疾一般不停的顫抖著,癱在了原地。
李逸順著他的腿,一點點,一點點,向上攀爬,血肉模糊的手,捧著何東流的腦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的幾乎連喘息都密不可分,那雙怨恨滔天的眼睛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何——東——流——我——做——鬼——也——不——放——過,放過——你!”
噗一口鮮血噴吐了出來,噴灑了何東流一臉,然后整個人直挺挺的倒在了他的身上。
猩紅的血水將何東流的面上發絲上染濕,血珠順著發絲一點點滴落在地上的青草叢中,何東流瞪著一雙空洞洞的眼睛,毫無焦距的望著天空,似是丟掉了魂魄一般!
冷若冷笑道:“李逸到死都不愿意放過何東流那個傻書生…看樣子,這傻書生怕是到死也忘不了他今晚的模樣了…”
“若兒似是很關心這個傻書生呢。”
如此怨婦的表情,如此哀怨的口氣。
冷若無語扶額。
“若兒…”身側的人依舊不依不饒哀怨的喚著。
冷若“…將你的后背轉過來讓我看看。”
郇玉打岔道:“你看這這天色似是要下雨了,若兒,我們趕緊找個地方避雨吧…再說,那些殺手雖死傷不少,可卻也逃掉了不少,他們若是引來其他人伺機報復,我們這次定是…”在劫難逃!
話沒說冷若一臉嚴肅的撕開了他后背的衣襟,原本才剛剛結痂的傷口又撕裂開了,未好的傷口上又被之前坍塌下來的房梁砸到,添了不少新傷,絲絲血跡順著傷口流出,后背雪色的衣襟已被鮮血染得血紅一片,哪是他說的一點沒事的樣子。
冷若手輕輕撫上了他的傷痕交錯的后背,心中酸澀交加,眸中一熱,一串串晶瑩的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珍珠從她臉頰上滾落下來。
“若兒在哭嗎?”
冷若拼命壓抑著自己哽咽的聲音,不讓他聽出自己的聲音里的反常,可是往往事與愿違,:“我沒事!”一開口聲音哽咽的不像話。
郇玉剛想回頭,冷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不許回頭…”
郇玉仿若未聞仍舊向后轉頭。
冷若大聲道“不許回頭…我說了不許回頭…不許回頭…郇玉,你聽到了沒有,不許回頭…不許回頭…”淚水如決堤口中的河水一般,止不住的向外流出,漸漸模糊了冷若的視線。
郇玉身子一頓,僵在了那處:“乖,我不回頭,你也莫哭…莫哭可好?”
良久…冷若輕輕的嗯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在郇玉傷痕交錯的傷口上,用著酒精清洗著。
后背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郇玉身子一顫,緊抿著雙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冷若看著他輕顫的后背,一陣心疼,柔聲問道:“疼嗎?”不等郇玉回答,冷若又道:“收了這么嚴重的傷,定是很疼吧!…我上藥的動作在輕些,你要是疼你就喊出來,喊出來就不疼了…”
“若兒你心疼嗎?”
許久身后的人兒,才哽咽著說道:“心——疼。”
心疼…怎么不心疼呢,受傷的可是你啊,我怎么能不心疼呢!
話未說完,一個踉蹌,冷若被擁進了一個溫軟的懷里。
郇玉彎眸淺笑,道:““你若是心疼,我便一點也不覺得痛…真的,一點兒也不痛!”
冷若閉上眼睛,將臉深深的埋在他的懷里,緊緊摟住了郇玉的腰身。
郇玉,你真傻!
抬眼看了眼,漸變的天色,冷若眸中一暗,面上滿是難掩的擔心。
他的后背本就傷痕交錯,如今更是血肉模糊,要是再淋雨的話肯定會導致皮膚軟組織的感染,發高燒倒是小事,就怕傷口感染引發敗血癥。
心下這樣想著,冷若面上的擔憂又加重了幾分。
清洗傷口,上藥,包扎,冷若動作熟練的好像完全幾乎不用思考。
“若兒,你好像很擔心我呢…我很開心!”
冷若的手一頓。
開心你妹,都受了這么嚴重的傷了還開心,你踏馬的有受虐傾向嗎?
腦中似是有什么畫面一閃而過。
好像這只狐貍男似乎真的有受虐傾向呢,之前他身上的傷就是他自己弄出來,美名其曰說是想讓自己心疼。
果然是受虐狂!
腦中天馬行空的想著,包扎的手不禁加重了幾分,前面的人痛的齜牙咧嘴的“若兒,你是要謀殺親夫嗎?”
冷若白了他一眼,傲嬌的督促道:“好了!…趕緊走吧,要是淋上雨水,你到時哭都沒有眼淚。”
“若兒…”
眼前的人,又擺出一副被夫家拋棄的可憐巴巴的小媳婦模樣。
冷若“…”
剛走出沒幾步,冷若似是想起了什么,扭頭去看依舊躺在地上,瞪著一雙空洞洞的眼睛,毫無焦距的望著天空的傻書生何東流。
“若兒…”郇玉一副欲言又止模樣,哀怨的輕喚著。
冷若無語望天。
剛想轉頭去看何東流那個傻書生,只見,郇玉緊緊的扯住她的衣袖,睜著一雙墨玉眸子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
冷若“…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郇玉試探性的問道:“若兒我們能不能不帶上那個傻書生?”
冷若嘴角抽搐,白了郇玉一眼:“你哪只眼看到我要帶他走的!”
郇玉歡脫的抱住了冷若,不斷的轉著圈圈,連連問道:“真的嗎?”
“你在不放我下來,我立刻帶上何東流!”
聞言,郇玉不情不愿的放下了冷若。
剛沒走出幾步,郇玉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個令牌,眸中一暗:“幽冥閣的人…”幽冥閣的宗旨:有仇必報!今日逃了那么多漏網之魚,看樣子日后是少不了一場廝殺了!
冷若看著郇玉有些嚴肅的面色,問道:“幽冥閣…難道是我們惹上了什么大麻煩了嗎?”
郇玉溫文一笑,搖了搖頭。
郇玉的手順著冷若的的手肘緩緩而下,滑到了她的手掌中。
十指相扣!
冷若一怔,看著他。
郇玉沒有說話,而是將她的手扣的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