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義兄弟,這些事情和我無關啊,說了也是白說。”龔昌遇呵呵一笑,“末將就一個屯田將官,從來對這些明爭暗斗置若罔聞的。不過那個符箓親王的密報也未必就是真實的,說不定是賊喊捉賊呢。”
“昌遇兄,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想象的那么簡單。盡管符箓親王極力拉攏我,給了我在皇上面前爭取到了這個江東巡撫的肥缺,我還是不能聽信他的一面之詞。畢竟朝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太多了,實在搞不懂符箓親王到底要干什么?”
“劉天佑將軍曾經進京面圣,得知當今皇上很少上朝的,整天潛心修仙,軍國大事都交于符箓親王處理,估計清和國要變天了。”龔昌遇這些機密故意抖落給江長義聽,“符箓親王在朝中的勢力越來越大了,長義兄弟,你可要看準了哦。”
“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還需要經常和朝廷與地方的實權人物來往,才有出人頭地的機會。”江長義取下眼鏡,揉了揉深陷的眼眶,“如果沒有人愿意幫你,本事再大,武藝再高,也只能埋沒在普通人群里。符箓親王對我的提攜,我是不會忘記的。”
“以德報德也好,以德報怨也罷,我不懂這些人情世故的。我龔某人家道中落沒有銀子,我也沒有閑工夫去打點關節的。”龔昌遇微笑著說,“我只會用拳頭和刀槍說話,不會巴結上司的。”其實龔昌遇指的上司就是江長義。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馮唐易老,李廣難封…”江長義意有所指地說。
“馮唐、李廣是蒼狼國的王爺,還是我清和國的將軍?”龔昌遇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馮唐和李廣和我們相距幾千年了,他們都生活在西漢前期,很有名氣的兩個歷史人物。一個是文官,一個是武將,可是因為性格有缺陷,他們的命運多舛…昌遇兄,看來你是真的沒有讀過什么書啊。”江長義忍不住大笑起來。
龔昌遇也不惱怒:“我龔某沒有念了多少之乎者也,玩骰子從下到大,不過每次都是輸得慘不忍睹。我還是喜歡舞刀弄槍的,強身健體,又不費腦子。”
“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書讀多了,有時候還前怕狼后怕虎,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江長義突然間想起了查理曼的尸骨,“比如鷹擊黎的古生物學家查理曼,一心想要名揚四海,結果加入了蒼狼聯軍,死無葬身之地。”
“查理曼來到我們清和國,為什么要和那些長毛混在一起?”龔昌遇問道。
“也許是拜天帝教的教義吸引了他吧。據蒼狼軍的俘虜說,查理曼是蒼狼軍水師教官,馮全每個月給他發1000兩銀子的薪水。”江長義說,“我一個巡撫每個月都拿不到這么多的奉銀,哎,真是沒法比啊。”
“我一個月才十幾兩銀子,也是這樣過。娶個媳婦都娶不起。”龔昌遇嘿嘿一笑。
“昌遇兄,那冉軍師不是你媳婦嗎?”江長義問道。
“只是我未過門的媳婦而已,我們還沒有正式拜堂成親的。”龔昌遇應道。
“這還不容易,本巡撫給你在冷湖山主持一下儀式不就得了。”江長義毛遂自薦。
“承蒙巡撫厚愛,只是我龔某承受不起。”龔昌遇抱拳行禮,“我們老家成婚必須要雙方父母在場,操辦酒席,才算數的。”
“昌遇兄弟,你我都寶城府的,娶親的風俗習慣應該是大同小異。這樣吧,我派人去你們老家將令尊、令堂接到冷湖山就可以了。至于操辦婚宴的一切費用嘛,我江長義一個人包攬了。”江長義拍拍胸脯。
江長義突然變得如此爽快起來,一定是有目的的,我不能掉入他的圈套。既然他主動示好,如果我一口回絕,不是打他的臉嗎…龔昌遇尋思著。
“不用了,家父家母去世多年了。巡撫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龔昌遇再次致謝,“蒼狼軍沒有滅,我龔昌遇是不會成家的。”
“也罷,等軍務空閑了,我會親自給你籌備婚宴的。”江長義一再堅持自己的想法,“我們說不定明天就死在敵人的刀下,成家有了孩子,至少可以延續本家的香火。”
“無所謂了,拿起武器,就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龔昌遇聳聳肩,“雖然我遠離了戰場,可是呆在后方也不得安寧。”
“對了,嘮嗑了大半天,我差點忘了查理曼的尸骨了。”江長義笑了笑。
“長義兄弟,查理曼的尸骨已經運走了,你就別打它的主意了。”龔昌遇一本正經地說。
“誰運走了?”江長義大吃一驚,睜大了眼睛。
“我的士兵啊。”龔昌遇應道。
“誰讓你擅自做主的?”江長義質問。
“抱歉,我不能出賣朋友。”龔昌遇回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了。”江長義那只失明的眼睛眼皮一張一翕的,“劉印渠老哥去哪里了?”
“回荊北大營了。”龔昌遇指了指北邊。
“打著曾藩大人的旗號,和鷹擊黎人合作,老謀深算的劉印渠啊。”江長義嘆氣道,“我江某總算明白了他為什么不承認我是江東巡撫的原因了,怕我懷了他的大事。曾藩大人想要建立一支新式的南洋艦隊,念頭由來已久。可符箓親王也想建一支艦隊,沒有想到讓劉印渠搶占了先機。”
“長義兄弟,不是我不幫你,畢竟我先答應了劉天佑將軍…”龔昌遇囁嚅著說。
“我沒有怪責你的意思…”江長義拍了拍龔昌遇的肩膀,“好了,不說了。沒有了查理曼的尸骨,我的江東巡撫恐怕做不長久了。”
“不會這么嚴重吧?”龔昌遇驚愕不已。
“符箓親王的脾氣很大,現在我沒有替他達成心愿,十有八九會在皇上面前參我一本,革了我的職。”江長義憂心忡忡地說。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革職更好呀,你可以投到曾藩大人的麾下,就一心一意和蒼狼軍作戰了。”龔昌遇不以為然,“世界之大,沒有你江長義去不了的地方。”
“巡撫也不好當的,處理江東的民政、司法、監察,還要指揮軍事,我都煩死了。江東蒼狼軍與鷹擊黎雇傭兵合作,勢力越來越大,我都快扛不住了。”
“扛不住,就別扛了啊。”龔昌遇笑道。
“蒼狼軍不少派出小股部隊,攔截我們的糧草與武器,等我有了準備,他們又不來了,搞得我極為被動。我懷疑江家軍內部有混進來蒼狼軍的奸細,一直在找這個人,結果卻一無所獲。”江長義摁摁鼻梁,神情慘淡,“為什么我自己帶的江家軍出了問題,我卻找不著北。”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符箓親王是看中了你的幾萬江家軍,利用你的愚忠,為他謀權篡位,可你還蒙在鼓里。”龔昌遇語重心長地說,“雖然我龔老學讀書不多,可在江湖上混的時間比你久,知道如何應對那些別有用心的人。”
“符箓親王不是這樣的人。”江長義連連搖頭,并不贊同龔昌遇的看法。
“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龔昌遇見江長義固執己見,于是不再多言,離開了泡桐樹底下,進營帳中去了…
隘口外面的江家軍數十人等得心煩意燥,也不見江長義久久出來,江小六沉不住氣了:“兄弟們,太陽都偏西了,巡撫大人八成被軟禁了,我們要不要劈開那關門?”
“隘口上面有火炮,強行攻關,我們會死得很難看的。”千戶舉著火槍,指著那黑洞洞的炮口。
“黃千戶,你怕死可以不去的。江巡撫是我族兄,就是拼了我這條命,我也要把他給搶回來的。”江小六抽出佩劍,大喝一聲,“兄弟們,殺過去——”
江小六一個翻身上了戰馬,兩腿一夾馬肚,戰馬沖出了隊列,往關門飛奔過去了。其余的人已經被霹靂彈給嚇怕了,都沒反應,兩眼看著江小六遠去了。
江小六一個沖到了關門前,勒住了戰馬,環顧左右,卻發現身邊空無一人,他回頭一看,大伙都在原地不動呢,他氣得吐血:“你們這些怕死鬼,白眼狼!”
氣呼呼的江小六跳下了戰馬,飛身對著搖搖欲墜的大門一腳踹去,怪事發生了,只聽見“噗拉”一聲,大門往后面倒,反而往他的身子壓了過來。一千多斤的大門壓在人身上,不死也會殘廢了。江小六已經沒有時間跑開了。
“糟了,這回我是死定了——”江小六迅疾條件反射騰出雙手,去支撐那撲面而來的木門。眼看就要碰觸到他的腦袋,那門突然停住了。
驚出一身冷汗的江小六長吁一口氣,砰砰直跳的心臟稍稍平復了一些:“也許我是命不該絕吧!”
門內傳來了一個聲音:“這江巡撫的手下也太魯莽了,動不動就對木門撒氣,要不是軍師的金鉤勾住了門閂,恐怕他早就被咋成肉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