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要去廚房煮醒酒湯,紀小白說什么都要跟著。口口聲聲說是現下不太平,大人要他寸步不離的守著她,納蘭錦繡無奈,只好由著他。
紀小白本人看著傻乎乎的,但生火的手藝很好,他們兩個大人守著一個小小的砂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納蘭錦繡發現,紀小白對她的態度比以前好了許多,不禁讓她感到很稀奇。
“我怎么覺得你對我的態度,有那么一點不正常?”
紀小白一邊用蒲扇扇火,一邊呆呆的看著她,一臉的迷茫不解:“哪里不正常?”
“你以前從來都不會對我言聽計從,即便是真要遵從,也總是不情不愿的。”
紀小白淡淡的哦了一聲,低聲道:“少爺…不是,是大人,大人他要我一定得聽你的話,若是不聽他要懲罰我的。”
“三哥是這么叮囑你的?”
“嗯。”
“我以前可沒發現你這么聽話。”在納蘭錦繡心里,三哥應該一直是這么叮囑他的,可紀小白不高興的時候,不是依然甩臉子給她看嗎?
紀小白嘴巴很拙,他怕自己說錯話,所以,深思熟慮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不在金陵的那段日子,大人他很想你。”
納蘭錦繡一怔,真不知該如何接他這話,難道要說,我也很想念他么?現在回首那段日子,她依然覺得很難熬。雖然她一直在給自己找事情做,希望能不胡思亂想,可感情的事若真的都能那么理智,這世上又怎么會有那么多癡男怨女?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牽強的笑了下。
其實,紀小白在她離開的那段日子,內心也是非常后悔的,后悔當初在她身邊的時候,沒能安分守己一點,后悔當初總惹她生氣。大人從來都不缺女子喜歡,他暗暗把那些個貴族小姐一一和她比較了,結果是都不如她好。而且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大人喜歡她,所以他決定,一定要像尊重大人那樣尊重她,而且這一次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本來交談還算融洽的兩個人,因為涉及到這個話題,就都沉默下來,氣氛略顯尷尬。這時候一個一身布衣的少年來到了他們身邊,他笑著同他們打招呼,有點自來熟。紀小白防備的看著他,腦海里想到的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離戈沖著紀小白笑了,露出一口整齊雪白的牙齒。十幾歲的少年,笑的這般人畜無害,怎么看都是特別耀眼的。納蘭錦繡突然覺得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又盯著他看了幾眼,發現自己確實不認識他。
“郡主,我是世子的下屬,想和你聊聊。”離戈絲毫不介意納蘭錦繡那怪異的眼神。
“我怎么沒見過你?”
離戈哈哈大笑,沖著她眨了眨眼睛,很有幾分頑皮。
納蘭錦繡突然發現,這少年不就是女扮男裝,哥哥上次親的那個嗎?可是她記得上次她長得不是這樣啊!難道這人也會易容術?
“你有什么話要跟我說?”
離戈沖著紀小白揚了揚下巴,道:“你讓他回避一下。”
納蘭錦繡還沒表態,紀小白就不愿意了,義正言辭的拒絕:“不行,我要在身邊守著姑娘!”
離戈輕嗤了一聲,一雙亮如星子的眼眸含著些許笑意:“你家姑娘都這么大了,難不成還能丟了?你看得這么緊做什么,活像個奶娘似的。”
紀小白成功被奶娘兩個字炸暈,整個人一下子就是又羞又怒,他紅著一張臉,壓抑著自己想一掌把這少年掀翻的沖動,我狠狠的瞪著他。
離戈絲毫不怕,真是笑瞇瞇的:“怎的?你這么兇的看著我,真以為我會害怕嗎?”
“怕不怕還要拳頭說了算,我要和你過招。”紀小白擼起袖子就要打仗。
納蘭錦繡知道離戈其實是女兒身,更知道紀小白的身手頂好,想著怎么都不能讓他們動手,不然把這姑娘打傷了,哥哥豈不是要發脾氣?她剛想勸阻,就見離戈直起身板,痞痞的笑了一下:“來啊!”
離戈是從小就混在戰場上的,論起打架還真沒怕過誰。可真動起手來,紀小白對優勢就特別明顯了。她這時候才不得不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是世子來了,也肯定不是這個傻大個兒的對手。
離戈打是打不過紀小白,但是她勝在身法快。因為身體輕盈,北燕大司令又教導有方,離戈逃跑的功夫,當真是沒有幾個人能趕得上。紀小白速度也是極快的,但離戈每次躲得都很刁鉆,讓他總是差那么一點點。
紀小白耐性本就不好,現在看這家伙完全躲避,根本就不敢應戰,心下更是氣憤,正準備發狠招的時候,就被納蘭錦繡制止了。
“紀小白,你到一旁守著,我同她說幾句話。”
“不可以。”他冷著臉拒絕。
“他是我哥哥的屬下,對我絕對沒有威脅,我剛剛說沒見過,是同他開玩笑的。”
紀小白半信半疑的看著她,納蘭錦繡只能一味的沖他點頭。他看了看離戈,雖然對這小子沒好感,但又不能不聽姑娘的話,然后就離得稍微遠了一些,但還在自己能護到的范圍內。
離戈看紀小白退出了幾步遠,才敢從樹上下來,動作十分的利落。這讓納蘭錦繡瞠目結舌,心中暗道,徐錦策果然不是一般人,這種散漫自由的女子,怕是很多男人都駕馭不了。
“你這個侍衛身手可真好!”離戈由衷贊美,看著紀小白又道:“我都有點兒想跟他學武功了。”
納蘭錦繡一臉黑線,看著離戈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在外行醫,整日混于市井,拋頭露面,在一般人看來,已經很不合規矩了。那這位呢?看她的身手,也一定不會是養在閨中的繡花小姐。
好在離戈還知道自己是來干嘛的,她湊近納蘭錦繡,用力吸了吸鼻子,“你身上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納蘭錦繡低頭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沒覺得有什么特殊。往常她偶爾也用一些氣味清淡的香料,只是最近的趕路,就沒有那么多講究了,這衣服早就沒什么香氣了。
“你在這衣服上用的什么?”離戈忍不住又問。
“沒用什么。”
“那為何你衣服和我衣服上的味道不一樣。”
納蘭錦繡湊近她聞了聞,發現她身上有一股很清新的皂莢氣,聞起來很清涼,“你衣服上的味道也很好聞啊!”
“我是用皂莢洗的衣服。”離戈實話實說,軍中男子愛干凈的,身上的味道大概也是這樣。
“我穿衣前,可能會熏香。”
“你們女子,都這么麻煩的嗎?”
納蘭錦繡用眼睛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那眼神赤.裸裸的,明明白白寫著,你本來就是女子,怎么反倒還嫌棄起我來了?
離戈被她看得有些心虛,伸手抓了抓后腦,笑著道:“你有沒有多余的衣裳,能不能借我穿穿?”她撲閃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模樣十分狡黠。
“我有沒穿過的,送給你吧!”
離戈笑嘻嘻的回復:“好啊!”然后又覺得平白要人家東西不太好,嘴巴就更甜了:“你對我真好。”
納蘭錦繡被她的笑晃了一下眼,不得不說,離戈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尤其是那兩顆小虎牙,十分討喜。她忽然有些明白,徐錦策為什么會被這么個假小子迷得七葷八素!單單就是這個笑容,也足以讓人心猿意馬了。
納蘭錦繡讓紀小白去找吉祥如意要套新衣衫,紀小白自然不去,最后還是找了其他侍衛去傳的話。吉祥來得很快,捧了一套淡青色,繡著青竹紋樣的衣衫。
離戈一看就喜歡上了,摸索著布料,眼睛亮晶晶的:“你們大寧朝的女子衣衫都這般好看嗎?”
納蘭錦繡點頭:“寧服大致就是這樣,這是家常衣衫,造型比較簡約流暢。還有一些宮裝,做工比這個復雜很多,也就更加華美。”
離戈有些愛不釋手,翻騰了幾下,發現有好多件,就蹙了眉頭:“這么多件,怎么穿?我不會!”
“吉祥,你把她帶到你和如意那里,教她這衣裳怎么穿,在替她梳個女子的發髻。”
離戈就又開始對著吉祥笑,吉祥遠不如納蘭錦繡淡定,當下就被這笑容迷了個七葷八素,一個勁兒的點頭。離戈歡快的跟著吉祥去了,臨走之前還回頭對她說:“你就在這等我哦,我很快就回來。”
納蘭錦繡看著她跟吉祥走遠了,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嘆:“這姑娘笑起來也太好看了,夭壽啊!”
紀小白聽到納蘭錦繡口中的姑娘,又去看離戈,見她走路也沒個走路的樣子,嬉皮笑臉的逗著吉祥,怎么看都是個風流俊俏的少年郎,一點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
吉祥本來臉皮就薄,雖然知道離戈是女子,可還是控制不住的臉紅了。她在想,還好這人是女子,不然就她這幅樣子,還不知道要誤了多少姑娘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