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濤將趙依抱在懷里,跟著女子進屋去,木屋里陳設簡單,一張床,床上躺了一個沉眠的男人,一桌椅,桌上放了兩盤蔬果,兩道門。
女子開了另一道門,原來后面別有洞天,是一池水,女子指著水池上盛開的王蓮,道:“葉少俠,把趙姑娘放在望鳶蓮花座上吧。”
葉濤聞言照做,將趙依放下后,見趙依神色忽而恢復了一些,變得紅潤了一些。
“這水池是玉衡山靈氣最足的地方,一定可以保住趙姑娘的性命,葉少俠,你可心無旁騖地幫我了。”
說罷女子回身進屋來,葉濤依依不舍看了趙依一眼,跟著進屋,此刻,他該知道的是這女子和躺在床上的男人的身份,以及他為何會被剜心。
女子坐在床畔,撫著男人的發端,神色哀思,“他是我夫君——容桓,而我,本是一把琵琶——玉磯。
夫君遭遇不幸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他是陶寧鎮的一個捉妖師,我們成親后,夫君答應我金盆洗手,不再捉妖,我們平靜在陶寧鎮平靜地生活了兩年。”
葉濤現在也是清楚了為何聽說他對趙依執著之時,她會動容。
“后來聽說南山有猛獸作怪,傷人無數,眾多百姓遭遇不測,夫君心切收服它,我不允,卻見夫君日日關念此事,夜夜難寐,我便同他一起去了南山,誰知這一去,連他也被剜了心。”
“何獸這么兇殘?”葉濤不動聲色問。
“迅猛龍。”
葉濤點頭,又覺得難題頗多,“百年前,只怕此心已不見蹤影。”
玉磯回眸激憤道:“不會的,迅猛獸拿人心以水晶母封成琥珀存留,用以當做玩樂之物,所有被剜去的心都在南山暗穴里,不會不翼而飛。”
葉濤聞言眉頭輕蹙,以玩弄人心為樂,可恨!“既如此,在下去一趟南山,勞煩容夫人照顧依依了。”
玉磯誠心道:“我更要謝謝葉少俠,但愿能帶回我夫君的心。”
葉濤目光不經意落在那扇門上,想起門后的人,葉濤更加堅定道:“會的。”
黑曜將胡蝶往前面一推,江期殺氣騰騰的目光頓時像得到大赦,雙手也似乎掙脫了束縛,猛然抓住劍柄。
“鏘鏘…”一聲,天將劍破鞘而出,通體赤紅的劍身像淬了血一般,又如殘陽,被余暉包裹。
華胥將永生瓶融進自己手心里,千鈞一發時刻,江期一劍沖著華胥刺去,楊寒眼疾手快,也一同移形換影,須臾之間到了胡蝶面前。
江期突然的侵襲,令黑曜一驚,欲抓回胡蝶,面前卻出現了一個楊寒。
只一道縹緲的影子,待黑曜看清楊寒出招時,已經來不及閃躲,只能用身子抗下,無痕劍揮斥而來,落在了右臂上,黑曜吃痛,身子微微一傾,無法站穩。
盡管無痕劍遲遲不出鞘,但寒光凜凜,黑曜即使是與受了傷的楊寒對陣,也占不到絲毫便宜。
小狐妖見狀,趕忙去協助黑曜,一黑一白默契十足,皆以手為刃,前后夾擊亦或左右襲之,一時間樹林里幾道身影糾纏到了一起。
天將劍幾次抵達喉嚨,皆被華胥一一化解,江期正苦于要不要使出“乘陽天合”,華胥加快了攻勢,一團濁氣撲來,江期避讓不及,視線里一片模糊,華胥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
他不動手,耳邊他的話不斷縈繞著“后會有期!”
江期呵斥一聲:“有膽的別逃!”
黑曜和小狐妖見華胥走了,便也一同消失無影無蹤,楊寒拉住躍躍欲動的江期,“師兄,別追了,讓他走吧!”
“可是永生瓶…”
“一個瓶子而已,無妨。”
看著楊寒若無其事的樣子,江期震怒道:“你很不在乎?”
楊寒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回問題,道:“師兄,回去吧,你會明白的。”
幽靜的樹林里,有一個錦衣玉袍的年輕人駕馬行駛在林子里,樹影斑駁,幾只飛鳥撲閃翅膀飛過,男子抬眸望著樹葉縫隙里溢出的一絲一縷光線,心情大好,踏馬信步,在馬背上悠悠哼著小曲。
細看男子的容貌,竟與楊寒有幾分神似,這人便是楊寒同父異母的兄長楊常。
楊常從一棵松子樹下走過,忽然被一顆落下的松子砸中了頭,楊常疼得呲牙咧嘴,往地上尋找“真兇”。
一見是一顆異常碩大的松果,楊常驚喜地一躍下馬去撿松子,將松果放在手心端詳了好一會,見松子外表光滑,有雞蛋那么大,很是特別。
楊寒驚疑這時節哪里來的松果,可抬眼四周環顧一遍,四下無人,這便笑逐顏開,將松果揣進腰帶上的囊袋里,樂呵呵地回馬兒身旁,忽然后方吹來一股陰冷的風,楊常打了個哆嗦,驚慌回頭,才發現是一個黃衣女子站在松樹下望著他。
女子好生干凈俏麗,楊常一時愣住,女子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他看,微怒,許久,見他一直驚呆的模樣,女子噗嗤一聲捧腹大笑,楊常這才驚醒了過來,見女子似乎在嘀咕,可聲音又可讓他聽到。
“看你那賊溜溜的模樣。”
楊常聽姑娘這般評論自己,也意識到自己失態,尷尬地佯裝輕咳,賠禮道:“在下失禮了。”
誰知姑娘一轉語調,大大咧咧地朝他伸手,這手好似嬰兒之手,水嫩纖細,話卻粗魯,“管你在上還是在下,把松果還我。”
楊常聞言更是迷/惑,“姑娘,這松果是在下拾來的,如何叫做還給姑娘呢?”
“你都說了是你撿來的,那它就不是你的,而是我的,肯定得還給我了。”
“姑娘此言差矣,這松果是樹上掉下的,既不是在下的,也不是姑娘的,可它既然被在下撿到了,也就變成在下的了,就不是姑娘你的了,叫在下如何還給你呢?”
楊寒一副禪師般的長話連篇,女子呆萌地像是要理清他的話,撓頭抓耳又嘟嘴的模樣可愛至極,楊常看得癡迷,女子突然就抓狂了,“什么跟什么嘛!你還不還我松果,不還我就搶了。”
楊常見她抓狂,就想逗趣一道,故意嗲聲道:“姑娘,你好生粗魯。”
女子聞言氣極,氣得直跺腳,見楊常大笑,女子直摩挲拳頭,威脅道:“你不給我,我就出大招了。”
楊常笑罷,猜想一個嬌美的姑娘家,真要打人,也只怕像撓癢癢一樣,便無所畏懼。
“姑娘只管放招。”
女子聞言側目而視,挑了挑眉,問:“你確定?”
楊常鄭重點頭,“確定。”
女子朗聲一笑,忽然齜牙咧嘴,搖身一變,長出了灰毛尖耳朵,一條灰色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橫貫而出,楊常頓時臉色巨變,愣怔得移動不了身子。
毛尾巴在他面前停了下來,女子調戲道:“你真是夠呆頭楞腦的?”
楊常懊悔自己這副狼狽樣,可是見女子并不帶攻擊性,只搖頭嘆息,“果然,大家說的都沒錯,漂亮的姑娘絕多都是妖精。”
“你說什么?”
女子收回了尾巴,一臉怨氣,楊常搖了搖頭,又道:“不過看姑娘應是涉世未深,干凈得有些傻里傻氣,這六月時節,樹上怎會掉下松果,這四下無人的,松果自然是姑娘掉下的,還你便是。”
楊常說罷從囊袋里掏出松果,扔給了女子,女子接住,眼睛卻見他囊袋鼓鼓的,似乎還有什么東西,而且這囊袋的材質她卻是覺得有些異樣。
“你身上有什么東西?”女子好奇問。
楊常瞧了一眼囊袋,自然而然將一排扣子扣上,一邊神色自若道:“舍弟喜歡的東西,姑娘,在下天黑之前想把這禮物贈予舍弟,不想耽擱了時辰,告辭了。”
“哦!”
那女子說罷將松果往腰間揣,楊常頷首,躍上馬緩緩離去,她看了又看,目光竟然還是離不開他囊袋里的東西,想一探究竟,便跟了上去。
黃昏之際,楊常回到了琉云城,女子也一直偷偷跟隨,見他入城后下馬走路,個街坊四鄰有說有笑,而后走進了一條寬敞卻人煙稀少的道路。
前方佇立著一座雄偉的府邸,對于初次來琉云城的一只小松鼠,女子自然是感到新奇,而眼前這府邸,她只是覺得比其他人的屋子好看,更加富麗堂皇。
看院墻上的浮雕,女子心上一喜,輕輕一躍,落到院墻上,見到墻后的景象,更是目瞪口呆,地上的石板有些優美的紋理,院里百花齊放,草木葳蕤,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色。
尤其是那條長廊,極具美感,窗格形式繁多,規規矩矩的,繁星點點的,棱角分明的。
柱上各種畫,山與水,鳥與獸,花與木,一樣不少,女子眨了眨眼,見著楊常繞過那一塊芙蓉屏風,繼續往里走。
女子收了收驚嘆情緒,連忙跟了上去。
楊寒到了院子里,女子還未驚嘆院子里的景物,先見一白衣男子迎面走來,和方才的男子相對而來,女子立即趴在墻角,偷窺著二人。
“大哥。”
楊寒先喚道,楊常見他穿著五嶷弟子服飾,不覺有些困惑,“二弟,你剛回來,又要走了么?”
“嗯,和掌門師叔回個話,好叫他放心。”楊寒說罷忽然扶了一下側腰,楊常見狀擔憂問:“二弟,你受了傷?”
楊寒點頭,不假思索道“一點點小傷,調息兩日便好。小弟托大哥帶的東西帶了嗎?”
“平安著呢!”
楊常笑說著把囊袋從腰間扯下,遞給了楊寒,楊寒接過,立即打開來瞧了一眼,確定東西完好無損,便又合上囊袋。
“多謝大哥。”
“跟兄長不必這么客氣,你怎么不晚些再走?”
“避免再生事端,小弟想盡早把永生瓶送到掌門手中。”
話是如此,可是楊常左看右看,不見寧薈的身影,又問:“弟妹呢?不跟你一起走?”
“娘惦念著薈兒,便讓薈兒陪陪她吧,何況這次小弟不在五嶷久住,明日便回來。”
楊常聞言欣喜,立即應道:“行,明日等你回來再用朝飯。”
“嗯!”
楊寒點了點頭,楊常往屋里走,楊寒驀然抬眸瞥了一眼墻角,女子來不及避開,竟和楊寒打了個照面,四目相對,他的目光深沉得令人無法捉摸,恐懼在她心間蔓延開來。
女子趕忙躍下墻角,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