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識時務些的都該選擇逃走,更何況人質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侍女。
然而,在顧水月的意識中,還從未有過拋下自己人,獨自逃跑的概念。顧天瀾為將,正是因為與將士同生死才獲得那么高的威望。
那劍客其實也沒想過云王妃會真的為了一個侍女的命而跟自己走。
所以,當顧水月朝著他走過來的時候,那劍客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詫異。在他放松的那瞬間,飲玉不顧抵在她脖子的劍,朝著他襲去,他下意識地攻擊,劍朝著飲玉的胸口此去。
就差一寸的距離,飲玉便要一命嗚呼,而就在那一刻,一柄劍挑開了劍客的劍,飲玉也從鬼門關溜了一圈,又回到了人間。
“娘娘,您怎么…”飲玉氣急,本來癱著的臉完全扭曲了,“您不該回來的!”
“我不回來你就死了。”
“屬下不過一條賤命!”飲玉這般說,心中還是涌出難言的感動。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命這般珍貴,她從未將自己的命放在心上,而今,娘娘竟然愿意為了她的命冒險。
那劍客自是不想欣賞這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樣。
劍客的劍出的更加急了,若是前世的顧天瀾,對付這劍客綽綽有余,但是如今換了一副身體,顧水月的身體至柔,練得武功難免不能發揮到極致。
十招之后,顧水月也漸漸不敵。
顧水月不由得想,這劍客究竟是什么身份。
這兩姐妹來到朔云后看似高高在上、欺侮厲寧,其實是受制于厲寧的。厲寧不會允許兩姐妹身邊有這樣的高手,所以這個劍客是這兩姐妹從哪里找來的?
顧水月奉行打不過就跑地策略,不再戀戰,而是扶著飲玉轉身就要跑。
而恰在此時,一陣香氣鉆入鼻孔,顧水月頭一陣眩暈,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這一次,那兩姐妹還真是做了充足的準備。
顧水月身體一軟,便暈了過去。在暈過去前一瞬,顧水月推了飲玉一下,也不知道飲玉有沒有跑出去。
顧水月再醒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躺在一輛破舊的馬車上。馬車顛顛地前進著,差點將顧水月的骨頭顛碎了。
顧水月想伸出手便發現自己的手腳全部捆住了,自己根本無法動彈,只能隨著馬車起起落落。
顧水月睜著眼睛,看著馬車頂,便知道自己是落在那對雙生姐妹的手里了。
這一次,她確實有些輕敵了。
她沒想到那對雙生姐妹身邊會有那樣的高手。
馬車顛得厲害,可見外面的路必定是坑坑洼洼的,梁城路途平坦,所以他們如今是出了京都?
顧氏姐妹竟有這般本事,能帶著她出京都?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顧水月的身體朝前飛去,差點撞在馬車壁上。恰在此時,馬車簾掀開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
“顧水月,你沒有想到會有今日吧。”顧天瑩冷笑道,“你,將她提下來,姐姐要見她。”
顧天瑩說完,便傲氣轉身,而那被她指定的人,正是那劍客。
顧水月渾身都被捆著,根本沒辦法走路。那劍客皺著眉看了一會兒,根本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你不如解開捆著我腳的繩子,即使我手腳也解開了,也不是你的對手。”顧水月道。
“凌劍,她說得對,況且她身上的還未散去,如今全身無力,根本沒有辦法逃跑。”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那人正是顧水月昏迷前看到的那個身影,他身上彌漫著一陣藥味,像個大夫。
凌劍方才解開了顧水月腳下的繩子,將顧水月帶了出去。
顧水月四處望去,便發現這里是個小鎮,且人煙稀少,頗為僻靜。
凌劍帶著顧水月進了一間民房,剛進去,凌劍便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我讓你把她帶進來,誰讓你解開她身上的繩子的?”顧天瑩滿臉怒意道。
凌劍濃眉擰了起來,臉色并不好看,而此時,剛剛那個大夫連忙道:“主子,剛是屬下提議的,她身上藥未解,跑不掉的…”
顧天瑩橫了他一眼:“本小姐不是怕她逃跑,而是要折磨她!快將她捆起來!”
顧水月繼續被五花大綁起來。
凌劍和賈仲山退了出去。
凌劍的臉黑的厲害,聲音里暗含著怨氣:“賈大夫,我們在朔云蟄伏了這么多年,就是為了等這么一天嗎?”
那云王妃可以為了下人不顧自己的安危,不是因為傻,而是因為她心中有義。她這樣的人,絕非純粹的好人。有仇必報,毫不手軟,甚至會雙倍奉還,但是同樣會有恩必報。
同為人仆,而他們的主子卻這般,不顧及他們的生死,將他們當做牲口罷了。
這一旦對比起來,凌劍心中愈加不平了。
賈仲山望著京都的方向,嘆了一口氣:“這便是我們的命。”
他們注定已經沒有活路了。他們如今只為一個‘義’字,盡力完成主子的命令,待入了黃泉路,也不愧為望月人了。
顧氏姐妹自是不會顧及這些暗線的心情的,在她們看來,這五個人便是大姐給她們留下來的工具,等一旦沒了利用價值,便可以直接拋開了。
顧水月看著顧氏兩姐妹站在她的面前。顧天姝脫下了頭上的斗篷,便露出一張猙獰的臉來。
顧水月見多識廣,但是看到顧天姝的臉還是嚇了一跳。
她的臉上有許多深深淺淺的溝壑,有些已經化膿了,膿水流了出來,十分惡心。
顧天姝看到顧水月嫌惡的眼神,臉更加猙獰了:“顧水月,我的這張臉就是你害的,你毀了我的臉,毀了我的一生,我會叫你生不如死的!”
顧水月還可以說話,她嗤笑了一聲:“那衣服上的蜜香是你們熏的,那蜜蜂也是你們抓來的,你不過自食其果罷了,為何要怪到我的身上?”
顧天姝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隨手拿起桌子上的鞭子,便往顧水月身上掃去。
顧水月動彈不得,便生生地挨了那下,臉上身上也是火熱熱的疼。
“姐姐莫要氣,她一張嘴會說就讓她說,等下就沒有機會說了。姐姐受的苦,會千倍萬倍地奉還在她的身上!”顧天瑩道。
顧天姝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眼神變得毒辣起來。
在這一路上,她們已經想了千萬種折磨顧水月的方式,定要折磨地她生不如死。
顧天姝姐妹準備了辣椒水與鞭子。
用鞭子浸了辣椒水,甩在人身上,尤其是顧水月這樣細皮嫩肉的,辣椒水會從鞭子甩出的傷痕中滲進去…
顧水月并非沒感受過其中的味道。那時,她尚且沒做到大將軍的位置,只是一枚小將,落在敵人的手里。敵人想盡各種辦法想要從她的嘴里獲取情報,各種刑罰在她身上上了一遍,其中便包含這一項。
顧水月自然是不怕。
但是被這這兩姐妹這樣折磨,顧水月若是受了,便有些可笑了。
顧水月全身緊繃著,盯著顧天姝靠近,顧天姝的臉上已經呈現出瘋狂的報復,高高地舉起鞭子,朝著顧水月甩過去。在顧天姝的鞭子要觸及顧水月的時候,顧水月的身影突然閃開了,她逃避的方向正是朝著顧天瑩而去,所以,顧天姝的那些鞭子全都落在了顧天瑩的身上。
顧天瑩疼得尖叫了起來:“姐姐,別打,是我啊!”
顧天姝已經趨于瘋狂的狀態,根本沒有理會顧天瑩的驚叫聲。
顧水月身上倒是安然無恙,顧天瑩的臉上已經多了幾道鞭痕,臉上的皮膚皮開肉綻,一張漂亮的小臉頓時丑陋無比。
很快的,房間里便充滿了顧天瑩的驚叫聲。
顧氏姐妹為了折磨顧水月,早就叫人將門從外鎖上了,又吩咐道無論聽到什么都不得進來,此時便成了作繭自縛,顧天瑩連逃跑的地方都沒有。
顧水月身上藥未消除,打不過凌劍這樣的高手,但是對付顧氏姐妹還是足以的。她閃得很快,便成了看戲的人,看著顧氏姐妹互相殘殺。
看到最后,顧水月便覺得顧天姝其實是故意的。
她與顧天瑩本是雙生姐妹,而突發變故,她成了這般模樣,同胞妹妹卻依舊貌美如花,心中不止有對顧水月的恨,還有對同胞妹妹的嫉妒。
就在顧天瑩被抽得皮開肉綻,再也動彈不得的時候,門終于從外面打開了。
凌劍走了進來,抓住了顧天姝的手,臉色凝重道:“主子,云王的人已經追到這個小鎮上來了,我們必須立即離開。”
顧天姝手上的鞭子便順勢甩在了凌劍的身上:“公孫奕這么快就追了上來?廢物,一點反追蹤能力都沒有!”
賈仲山走了進來,看到里面的情景便是一驚,但又不由得覺得有些快意。這幾日,顧氏姐妹將他們當牲口一樣,居于‘義’字,他們不得對主子做些什么,但是看著主子在別人手上倒霉,便覺得快意了。
顧天瑩了一聲,賈仲山連忙走過去替她包扎了。
待包扎完成后,顧天瑩也戴上了斗篷,這對雙生姐妹又一模一樣了。
顧天姝充滿歉意道:“妹妹,我剛魔怔了,都是顧水月這個毒婦,害了我一個還不夠,竟還要害了妹妹。”
顧天瑩心中則全是對顧天姝的恐懼,訥訥地點了點頭,不敢再說話。
公孫奕已經追到這個小鎮上來了,可見顧水月這毒婦在公孫奕心中還是有地位的。一旦被公孫奕追上,她們姐妹就別想出朔云了。
顧天姝自然知道其中厲害,叫人匆匆收拾了一番,再將顧水月綁起來,又繼續上路了。
“主子,公孫奕追得方向很明確,仿佛有什么人給他引路似的,這樣下去,我們堅持不了多久了。”負責趕車的車夫道。
他在來朔云前,原來是軍中的斥候,擅長偵查,也擅長躲避搜查。
他已經察覺到不對勁。
顧天姝一行人被追的過街老鼠似的。車夫的這句話提醒了她們。
“姐姐,會不會是顧水月?”
顧天姝令兩輛馬車停了下來,走到后面一輛馬車前,掀開了馬車的簾子。顧水月縱然被五花大綁,但是依舊一副悠閑的模樣,看得顧天姝牙癢癢的。
“顧水月,公孫奕怎么知道我們的行蹤的?”顧天姝厲聲問道。
顧水月作出思考的模樣,然后道:“莫非是你們其中有公孫奕的奸細?”
“胡說八道!就是你干的好事!”顧天姝不是傻子,見顧水月這般模樣,便知道是她做了手腳。
顧水月雖然落在了顧氏姐妹的手上,但是絕對不會坐以待斃。這一路上,她都給公孫奕留下了記號。
顧天姝終于知道了不對勁。
顧水月一派悠閑地看著她。
“主子,這樣下去不行啊,若是落在公孫奕的手里…”車夫皺著眉頭道。
落在公孫奕手里,他們絕無勝算。
顧天姝思索了一會兒,斗篷下遮蓋的臉上露出一絲惡毒的光芒。
“公孫奕很快就要找到我們了吧?那我們就給公孫奕贈一份大禮。”顧天姝掀開斗篷,直視著顧水月道,“本小姐就送他一道‘炭烤云王妃’!”
她既然不能將顧水月帶出朔云,那就讓她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