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頂的許七站到葉楠的身后,隨著幾人進了余府。府內兩側皆是山石,約有兩米多高。山石有無數個西瓜大的窟窿,洞里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葉楠好奇的瞄了眼,忽然從中竄出通身赤紅的狐貍,跳到葉楠的肩上。嚇得葉楠哀嚎連連,瞬時被林云根拎起往后一扔。走在最前的江一青與引路的黃狐停下腳步,齊齊往后轉頭,確認無礙后繼而回過頭。
流螢聞言立即攬過葉楠的肩,又輕輕的拍著葉楠的后背輕聲哄道:“楠兒不怕,余府的狐貍不傷人。別怕,流姨會護著你。”
“它猛然躥來,我才被嚇到。沒事的,流姨。”葉楠拍了拍胸口,不敢再細看山石里的窟窿,反倒安慰流螢。
許七走在葉楠的左邊,正好與流螢一左一右。他比其余人都要緊張,許伊曾多次警告過他,若遇上余鏡逃為上策。若問緣由,他自是不明的。但許伊之言,讓他的不得不打起精神。
無論如何余鏡非九首蛇門下,他需小心應對。他握起葉楠的手,從葉楠那里吸取力量。
葉楠回扣著許七的手,余驚未了的偷偷抬眼看著許七。她猜師父口中的余鏡,許是只狐貍,要么就是喜狐之人。府上處處都是山石,內里的窟窿不再少數。嚇過一次的她,從容了不少。葉楠隨江一青穿過山石拼湊的走廊來到后院,入眼是大片的草坪,中央是條石子鋪成的甬路。
黃狐領著幾人走過甬路,臨到大廳消失不見。江一青叩了叩門,邁過門檻進了大廳。他自顧自的入座,流螢怕余鏡嚇壞葉楠,囑咐著許七帶葉楠去別院歇息。
目送兩人離開后,才與林云根進入大廳。正前方的軟塌上趴著銀狐,三頭各趴著一個方向。
聽到江一青的叩門聲,抬一只眼懶懶的望去。它緩緩的伸出撞似虎爪的腳,蹭了蹭脖頸。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抬起,等到流螢與林云根入座轉身化為人形。
余鏡的面容說不上陰柔,但總歸不硬朗。一襲銀白衫在身,淺紅束腰將的他腰身緊繞。修長身形,高大而不粗獷。黑發披散在后,斜飛的漢雁眉下是細長的雙眸,薄唇在蒼白的臉上如血液般鮮紅。
他胳膊枕著軟墊,斜身望向江一青,深黯的眼底充滿平靜:“久日不見,幾位倒與從前無異。怎來燕還帶個姑娘?”
“先不提她。我來找你是有事要商,前段日子我們在鐘山見到黑狐腿綁有金線。線斷,狐便亡。我們恐你不知情,特來提醒。”江一青雙眸透著深思,半抿的唇等著余鏡的回應。他也想先敘舊,但恐余鏡因此事而與九首蛇糾纏,還是想先提醒的好。
余鏡點了點頭,并不作答反倒是將目光往后移了移,落在流螢之身。
流螢被余鏡看的不舒服,抬手望向推認輸道:“別這么看我,真是怕了你。我是不想來此,他們硬要來我只能隨之一起。”
余鏡雙眸霎時變得幽怨,似是不滿流螢的后半句。何為不想來此?流螢都能去清夢山莊看望呆子,來趟余府有何不可!
林云根起身擋在流螢面前,笑道:“誰讓你總愛嚇唬流螢妹妹,她膽小又記仇自是不愿來的。鐘山之事,你還是上些心。那里的狐貍過的可不怎么樣。”
“鐘山之事,我早有計劃,你們毋須擔心。一青、云根你們先去歇著吧,我想我與流螢妹妹有些誤會要解。”余鏡站起身坐到流螢的身旁,看到反射性起身的流螢,一把握著流螢的手握垂眸道。他仰頭對江一青與林云根勾唇一笑,眼眸卻如夜中的鷹,孤清又盛氣逼人。
林云根搭在江一青的肩上,笑著把江一青往外拖道:“自然,自然。”
江一青面色逐漸發冷,轉頭看了眼大廳中的兩妖。雖知余鏡鬧不出風浪來,但心里還是為流螢擔心。
“流螢妹妹與余鏡的交情比你我還要早些,我們及不上的。江老頭你可別意氣用事,我們先去找楠兒。”林云根走在甬路上,低聲勸道。
他們身后的大廳,陷入詭異的安靜,使得流螢坐立難安。桌上的茶杯內的水,由滾燙到冰涼,仍舊無人打破沉默。
余鏡望著流螢,一遍一遍的看,多少遍都不夠。他緩緩的松開流螢的手腕,眼卻未曾移開半分。
流螢腰背挺的倍直,手不自覺的緊握成全,別過臉高蹙著眉道:“你與我之間,有何可說。”
“可能這便是你我之間最大的問題。”余鏡往流螢的臉邊湊了湊,低聲輕笑道。他起身站到流螢身前,躬身按著兩側的桌,目不轉睛的望著流螢問:“你不想我嗎?”
“不想。你要是無事,我先走一步。”流螢抬頭對上余鏡的雙眸,情深意切而又猛烈的情感瞬間包圍她。
或許,曾經的她錯過什么。她伸手捂著余鏡的雙眼,不愿再被如此的盯著。
余鏡勾著唇角,笑道:“自是有事。”
“嗯?”流螢想到鐘山的事松開手,暗想著余鏡可能是要她幫忙。林云根與江一青,比起她更有實力,為何找她?流螢當余鏡還如往日般不靠譜,往后一靠抬頭回望著余鏡。她倒是要看看,余鏡能說出個什么所以然來。豈料余鏡一言未發,低下頭湊著流螢的臉咬了口。
流螢先是一愣,臉上傳來的痛讓她清醒。她得從腰間拔出匕首,朝著余鏡的肩狠狠刺去。來余府前,她事先準備的,就怕余鏡像以往捉弄她。流螢忽而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又把匕首拔出。血腥味從余鏡的肩傳來,繞在流螢的鼻尖。
余鏡倒是松了口,卻沒顧肩上傷,輕輕的舔舐著剛才他咬過的地方。
惹得流螢一個激靈,一把推開余鏡站起身來,怒目相視道:“你從哪學來的流氓行徑,真是——再也不想見到你。”
她目光移到余鏡的肩,發覺血已蔓延至胸口。眸里閃過一絲愧意,可又想到余鏡對她做的種種,扔下匕首瞪了眼余鏡轉身離開。
余鏡的望著流螢離去的背影,躬身撿起地上的匕首,用袖子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塞進懷里。他轉身幻回銀狐,跳到的軟塌上舔舐自己的傷口。
大廳內恢復如常,一切如同未曾發生過。離開的流螢用手背蹭了蹭要余鏡咬過的地方,臉色要比冬季的風還冷。她僅將此次發生之事,歸結于余鏡的惡作劇,并未深想。她與余鏡比江一青、林云根都要早一步認識,幾乎算得上同時修煉成功。
自闊葉林一別,他們很少見過彼此。當然,多是流螢刻意為之。她不愿見余鏡,也不給讓余鏡見她的機會。
余鏡惱她的狠心,她是知道的。誰讓余鏡一貫欺負她,怎還不興她反抗。流螢摸了摸腰間,想到匕首落在大廳。想到余鏡肩上的傷,她又有些后悔。興許是太熟悉了,才越發的理直氣壯釋放自己的情緒,不像是對待旁人那般的理智。
流螢好氣的原路返回,罵過門檻走到軟塌旁。她用手戳了戳余鏡的三個腦袋,以為余鏡熟睡過去。從懷里掏出一瓶藥丸,輕手輕腳的扒出傷口,小心的撒上藥粉。
許是無話可說的近義詞是千言萬語,遮蔽著她想說的話的那層布被掀開。
可話到嘴邊,又欲語還休。
流螢把藥瓶塞回懷里,低頭望著余鏡,委屈道:“誰讓你以前總欺負我,討厭的要死。如今還欺負我,更討厭。我就是再想你,也不要見你。”說著,她氣呼呼的離開。
榻上的余鏡睜開眼,三個頭齊齊望著流螢離去的背影。他哪里是欺負,明明是喜歡。他真沒見過比流螢還笨的妖,多少年都沒想通流螢竟然因這點不理他。
他真心疼自己。
黃狐搖晃著尾巴,引著流螢來到秋風樓。樓下的四人苦等著流螢,林云根拍著江一青的肩揶揄道:“我就說流螢妹妹無事,還非不放心。妹妹,談的如何?”
“一般。你們在等我?”流螢坐到江一青身側,看著滿桌的人好奇道。她轉身看到一臉擔憂的江一青,好笑的搖了搖頭道:“他除了讓我生氣外,再無別的本事。”
“我忘了你們是舊識,你不喜余鏡。流螢妹妹,你要是覺得為難,我們現在就走。”江一青再看到余鏡看向流螢的眼神,明了所有。流螢往日向他告余鏡的罪行,當是方曉宇與楠兒的小打小鬧。如今一看,余鏡分明存了旁的心思。
流螢妹妹是知還是不知?
江一青垂下眼簾,未曾從流螢手腕處發現勒痕。想必余鏡方才握著流螢的手腕,并沒他想象的那般難以掙脫。云根說的不差,他們的交情比他還要久遠些,他自是比不得。
葉楠看著滿桌的氣氛詭異的很,拉著許七溜上二樓。大人的事,她還是不要參與的好。從二樓往前看,越過墻看得到對面樓閣。唯有匾額的字眼,看不清楚。